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有点想要老坟头的头像框所以这个月集中更新一波【】

补齐了！隔天就补齐了，我还是有效率的！【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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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木兰在医院已经住了半年有余。

92浩劫过去的三个月后，滨海市的重建就基本结束，恢复了几乎一切公共基础设施的正常运行。得益于分子技术在救灾抢险食品医药等等一系列运送工作方面的大显身手，重建工作飞速提升，运输耗时被极尽压缩，让一座损毁程度达60%以上的大型城市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了灾后重建。即使是在自动化早就与工业画等号的今天，能把运输速度压缩到几乎不存在、完全只计算搭建速度的工程也是见所未见的，重建到最后，居然是殡葬行政等人工工作跟不上基建完成的速度，重建完的城市尚未迎来做好准备重新开始生活的人们，不免有些沉重，弥漫着一股空旷死寂的气息。

分子技术装配军队也有四五年了，这次灾后重建，是第一次让大众看到了这项技术用于大规模调配、传输、构建物资方面的巨大潜力，为两年后的半民用化和最终民用化推进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参考。

动荡年代的人们总是有着惊人的适应力。生活与变故交织在一起，若适应不了变化，沉浸在一次变故中难以走出，会被更多接踵而至的变故淘汰掉。硬件设施的迅速跟进与世界政府的紧密协调，让滨海市还活着的人们有了重新开始的条件——于是就有了如今破败与繁荣并存、萧条与热闹齐鸣的局面，悼念的花束放在路边，夜店与酒吧高歌不止，繁华的城市失去了一半人口显得空旷，一无所有的飙车族在空旷的城市里狂飙上路。

总之，房子修好了，吃喝也有了，伤病也治了，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92浩劫的半年后，滨海市总体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对木兰而言，恢复常态的一切还有一处不同——哥哥成为学徒兵后，来医院的日子也逐渐固定了下来。

与之前没日没夜的淘汰训练不同，学徒兵受训是系统性的、有规划的，每日的课程与训练都有安排，也有了宝贵的休假，对木兰的探望也自然有了保证。陶煜清总是周日上午来，陪她待半天，帮她洗洗衣服，推她出去晒太阳，和她吃顿午饭，下午四点左右离开。与之前相比，逐渐步入正轨的生活让他看上去有精神了些，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身上总带点淤伤，不过神态不像之前那样阴沉了，精神也不再绷得那么紧，就算看起来还是有些疲惫，也明显是更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偶尔，哥哥会带战友一起来探望他。那位大哥哥个子很高，比瘦小的哥哥高出一头，每次来看她都会给她带饮料或者小蛋糕，比不懂怎么哄小女孩的哥哥上道多了。听哥哥说，这是他的班长，叫陆瞬，在他现在受训的这个班级里，他对年纪最小的哥哥非常照顾。

“陆瞬哥哥！——哇，这是什么？”

“让下让下先！煜清，放哪？”

“立在这里吧。”

两个人抬着个大花篮小心翼翼地进了病房，看得旁边收拾柜子的艾拉阵阵调笑“你们又来给我的甜心送礼物了”。花篮立在墙边，一路背着的陆瞬只是擦了擦汗，陶煜清喘得好像要趴在地上一样，看得陆瞬哭笑不得：“你看看，你看看你哥这倒霉模样，还说不用我送，指望他一个人背过来得没他半条命。”

“谢谢、陆班……”

“现在不嘴硬啦！”

木兰无语地看着已经可以毫不留情嘲笑煜清的艾拉，拍拍床铺：“哥！丢人！太丢人了！”

陆瞬和陶煜清一样，都是龙骑基地的正式学徒兵，但和赶鸭子上架的自家老哥不同，陆瞬是很明显的那种打心眼里向往军营的热血少年。他浓眉大眼，双目有神，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往那里一站，身姿和气势就已向所有人说明这是位朝气蓬勃的战士，很难想象如今世道还有这样纯粹热血的人。艾拉已经习惯了两人的造访，很自觉地把房间让给了爱操心的哥哥，陶煜清轻车熟路开始打扫病房整理衣服，陆瞬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陪护凳上：“今天来的匆忙，没顾上给你买桃子蜜茶，等下周我撵你哥去买！主要是这个大花篮太费劲了，你哥又帮不上忙，铁混子一个。”

“这是什么呀？这么大的花篮哪里来的呀！”

“郊区老百姓送的，前一阵子不是给他们挖纤缆隔离带来着。”

陆瞬抖着自己的领口，一路抬着这个巨无霸出了一头汗：“92后因为塌方太严重，这附近的山就变成土质疏松的结构了。之前的纤缆被冲毁了，不挖隔离带，以后搭几次毁几次。”

“那送这么大的花篮？！这也太大了吧！”

“不，人家送的是花，给我们全班一人一束的。我们几个糟老爷们留着也没用，就凑了凑给你插了个花篮，瞎插的。”

木兰噗嗤一笑：“确实够难看！”

说是花篮，其实就是把很多花乱七八糟地插进竹篦子里而已，一看就是一帮直男一边嘀咕一边摸索着鼓捣出来的东西。陆瞬挠了挠头：“我们也不懂这个，你哥更不懂，能想这么个点子还是人周岺的主意呢，反正也有点香味，你就凑合看吧。”

“出去转转？”陶煜清打扫完房间问道。

“好！”

陆瞬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轮椅，陶煜清把妹妹背到轮椅上。

 

医院外的院子已经平整翻修过了，放在几个月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战后的狼藉，但就像死而复生的滨海市一样，这里也以惊人的速度重建了起来，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城市内部的重建还要快。院里有散步的伤员，打着固定的伤兵一点点锻炼着行走，上了年纪的军官在晒太阳，护士和医生穿行其间，小孩子是最少的，很难见到。

“出来晒太阳啦？”

“是哦，大姐姐。”木兰向对她打招呼的护工报以微笑。

木兰住的时间太久了。陶煜清默默地想，医院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了。

同一时期入院的，尤其是儿科那群小朋友，时至今日几乎都出院了，真正因为身体原因还在住院的人只有陶木兰自己。陶煜清一愣，看到木兰盯着那个打着固定的伤兵，那伤兵很明显还没有好完全，轮椅还放在一旁，他在慢慢行走，慢慢锻炼已经僵硬笨拙的腿。

木兰的表情有点寂寞。

陶煜清喉间哽了一下。他犹豫片刻，一只手搭在木兰肩上，惹得妹妹一愣，回过头来看他。

“……”

陶煜清抿了抿嘴。

他觉得他有些话想说，但其实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良久，他挤出一句安慰：“……你也快要复健了。”

 

30

煜清别在腰间的呼机滴滴滴地开始震动。他一愣，点开看了一眼，木兰感觉到身后的陆瞬瞬间绷直了身体：“紧急集合？”

“不，不是。”在看到呼叫人后，陶煜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是周岺。”

陶煜清腰间的呼机，是龙骑基地配备的机战军军用通讯装置。这种装置分军用频道和普通频道两种，普通频道对标普通的通讯器，可以随意接打电话传输信息，但肯定不如商品通讯器功能齐全，用一个来自21世纪的古老比喻——它的普通频道最多只有老年机的功能，跟智能手机简直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但它的本质本身也不是民用通讯器，军用频道才是这东西的根本用途，平时用于战友间联络，其他时间负责接收命令和上级指示。军用频道可以调阅所有普通频道的通讯内容，且频道内部的信息也完全向上级开放，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如特别任务或紧急集合等，内容讯息会直接反映在内置神经电极中，只有特定人员会接到指令、知晓内容，旁人没有途径获得命令内容。

还好，这次收到的不是直接反应在脑海里的紧急集合命令，而是一次普通的战友间联络。最近正在搞紧急集合演习，大家被折腾得不行，快搞出神经衰弱了。

“周岺？”

“hello，煜清，你在医院吗？陆班和你在一块吗？”

陶煜清调出通讯界面，开放共享权限，陆瞬和木兰也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了：“噢，我在！周岺，怎么了？”

“周岺哥哥！”

“hello木兰小妹，花篮收到了吗？”

显示屏另一头，周岺好像在鼓捣什么东西，头发乱七八糟耳朵上还别着个最小号的螺丝刀，模样滑稽，但笑得还是很礼貌：“我一猜陆班就会跟着煜清去医院，那么大的玩意儿靠煜清自己根本搬不过去。”

陶煜清在旁干咳了一声。

“周岺哥哥，你为什么不一起过来呀？”

“我在搞模型呢，抽不出空，下周实战演习就要用到了。”

“还顺利吗？”陆瞬打量着通讯屏幕露出来的成品一角。

“感觉不坏，就是有点卡壳，但方向应该是对的。”

“不是说我回去搞么，你别研究了。”陶煜清也盯着那一角看，“你有没有试试721频段？”

“啊？721不是金属共振频段吗，你想连机甲也一起拆……”

周岺一愣，忽然望向手里的增幅器：“等等，你的意思是反向721？可以增强机甲外壳的坚硬度。”

“对。”

“但是这有什么用？我们做的是屏蔽器，而且离补给站太远增幅很有限啊……”

“目的不是增幅，是屏蔽，只是反向操作而已。你的筛选结构是没错的，如果加上反向增幅，反而可以弱化非金属物质，目标就很清晰明了了。”

“……像个大过滤器？”

“没错。”

“有道理……”

这通电话逐渐和探病没关系了，陶煜清和周岺聊的内容越来越涉密，陆瞬实在听不下去，不得不让陶煜清把共享权限又关掉。

陶木兰眨眨眼睛，盯着自家哥哥走远了聊天的背影：“我哥现在到底是干什么的？”

“嗯？龙骑基地的机战手咯。”

“机战手？像妈妈一样吗？”

“你妈妈是机战手？”

“对的，会开大机器人。”

其实严格来说，欧阳燕只有机战员资格，并不会“开大机器人”，但这不妨碍塑造木兰对母亲的认知。陆瞬沉默了一瞬，露出了十分怀念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打电话的陶煜清：“是吗……难怪你和你哥哥都这么坚强。”

木兰眨眨眼睛。

坚强，这是个再往后的日子里会无数次出现在她的身上——但在当下往前的年月里从不曾被用来形容陶木兰的词语。当年的小姑娘是掌上明珠，活泼可爱、泪腺发达，不管高兴难过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一点感情波动都会惹她眼泪汪汪，不少人说过她娇气，倒没什么人说她坚强。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能跟这个词有关。

要不是这次天灾横祸，陶木兰也不会想到，原来真被逼到这个份上，自己也能有这么坚强。

“我哥是在硬撑，我还不知道他，他和你不一样，他当不好兵，也不想当。”

“是吧，能看出来。但他也坚持下来了。”

陆瞬无不感慨地：“我亲眼看到他一路坚持下来的。”

初期淘汰试训的那三个月里，陶煜清可谓是全班最差的那一个，长得就瘦弱，又矮又小，力气也小，跑也不快，除了摔跤就是磕碰，天天被教官撵着屁股训斥，同期一开始还笑话他两句，后面再看他出洋相都已是保留节目，笑都懒得笑了。陆瞬萌生过要不要劝他主动退出的念头，他不是没试过，但还没开始劝，只是问了问他为什么要参训，陶煜清就露出一副坚定到有些凶狠的眼神，绿眸子里的光熠熠灼灼，直把陆瞬看得一愣。

“我妹妹会死的。”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低声说，“我要留下，我要让我妹妹活着。”

就是从那时，陆瞬知道了这孩子有个妹妹，受重伤，在住院，他努力参军当兵并没有什么高尚理由远大理想，只是一个失去了庇佑的少年在挣扎着求生存。

而后时光慢慢流逝，淘汰了几乎一半报名者的试训居然没有把陶煜清淘汰下去，虽然最后一名的成绩也并没有多耀眼，但对于这个本就不该走上这条路的笨蛋而言，比陆瞬拿到的第一名意义还要重大。陆瞬真情实感为他高兴，作为大家的班长，他不自觉地有些关照这个年龄最小、资质最差的弟弟，他的成功，是努力弥补天赋、有志者事竟成的成功，是陆瞬最乐意看到的那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结局。

“你哥现在比之前好多了，好歹我们开始学习理论课了，他适应多了。”陆瞬推着木兰，在花坛旁慢慢地走着，“我当初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是个书呆子，不是当兵的料。果然，一开始上理论课，他的长处就显出来了，在我们的三人作战小组里，你哥是珍贵的技术兵。”

“周岺哥哥不是吗？”

“周岺是我的机战员搭档，我们更偏向于战斗啦。”

“我哥哥不能吗？”

“你哥也能，但他比较菜，他主要的身份还是技术兵。”

“技术兵？像妈妈一样？”

“？你妈妈不是机战手吗？”

“技术兵不能是机战手吗？”

“啊？”这个不知道诶……

陆瞬眨眨眼，有这种先例吗？很少吧？一个小队里只有一个技术员，又是技术员又是机战手，那他去打架的时候谁管机器啊……

不是我想这个干嘛。陆瞬甩甩脑袋，陶木兰眨眨眼，仰头看他：“陆瞬哥哥，那你是什么呢？”

“我？”

陆瞬一愣，继而得意地一拍胸脯：“小妹，你哥哥我还用问吗，主力机战手啊！”

龙骑基地学徒兵小队在受训前期一般以3人一个作战单位进行训练，主力机战手一位，机战员一位，技术后勤一位。医务兵在受训头两年要先学医学基础和急救知识，不会马上就参与到作战训练中，故而这种三人小队就是机战军正式作战编队的极简化配置——一支小队，说穿了就是由主力、搭档和后勤组成的。陆瞬看着木兰有些崇拜的表情，内心十分受用：“怎么，你也想当主力？主力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哦，像你哥那样的就当不成。”

“我哥不行。”木兰诚实摇头，“他连我都打不过。”

陆瞬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打听到了没必要的黑历史。

“我要是也去当兵，绝对比他厉害！”

“是吗？当兵训练很苦啊，你能坚持吗？”

“我——”

陶木兰本想脱口而出我当然能，但求生欲还是让她三思了一下：“嗯……”

陆瞬哈哈一笑。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能坚持下来，就具备当好一个兵的潜质。”陆瞬深吸一口气，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我的梦想啊，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让看着我的人都能为我骄傲。”

木兰望着他的侧脸。

天上？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陆瞬话中的含义，不由得也望向天空。

这个状态她太熟悉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心事重重的时候，她望着晴朗的天空，想象着妈妈给自己讲过的故事，死去之人会化作一颗星星，寄宿在天空中，长久地守望着人世间的牵挂……他也是这个意思吗？看着他的人，在天上？

“木兰小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军人，最好的机战手！”

陆瞬回过头来。与木兰不同，在望向天空的时候，陆瞬眼中并没有悲伤，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和热忱。……会否对他而言，天上星星并不意味着分离，还有比生命更有意义的东西存在于世间，只要这份重要的传承不断，离开的人，就不会离开。

他的热忱做不得假，陆瞬哥哥，他是内心很强大的人。

“好了，小丫头，别太担心你哥了。”陆瞬笑了笑，他的笑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别忘了，我可是他的班长啊！我会保护好大家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