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咖喱：陶木兰

淘气：陶煜清

歪歪博士：Dr.贾（贾棹）

以下所有涉物内容皆属文盲瞎掰，就图一乐，切勿较真，感谢包涵qwq

以及感谢雪嫣太太提供的人脉（？）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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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日头渐斜，贾棹在外面等了一会，等到太阳堪堪掉到地平线上的时候，陶煜清才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抬头，看见贾棹正向他微笑。

 

“我爸爸到底犯了什么事？”

去研究中心的路上，陶煜清低着脑袋有些消沉：“从我在医院就开始问，一直问到今天，翻来覆去就那些话，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知不知道我爸在做什么……跟审犯人似的。人都不在了，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贾棹笑了笑：“人虽然不在了，但影响还在，毕竟你父亲生前负责的工作实在是太重要了。”

陶煜清抬头看他。

“贾叔叔，您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

“你这孩子，都说了是很重要的工作，当然不能随便告诉你了。”

他循循善诱：“还有，你现在是龙骑基地的学徒兵，要叫我贾博士或研究员。以后和其他认识的人也一样，不管你们在军营外是什么关系，进了军营都要优先服从上下级。”

“哦……”

陶煜清挠挠脸：“那贾、贾博士……他们到底为什么追着问我爸的事情，我爸怎么了？”

从雨夜认尸那日第一次在病房里接受问询起，陶煜清就一直受到基地的调查。这个调查跟他没关系，是他父亲的，他也并不在其中占什么关键位置，每次问他的都是一些琐事，你父亲回家吗，回家多还是不回家多，回家里会处理工作吗，说起过自己的工作吗，平时都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

就像查间谍一样，陶煜清不满地想。他很反感这群人这样没完没了跟他提父亲，尤其还是以一种并不尊重的态度。

“你爸爸正在面临调查，不光是他，整个项目组最近都在被审查。”贾棹叹了口气，“803事故太过惨痛，是本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基地对这件事摆明是查明真相追责到底的态度，现在暂时还没有结果，调查往后会更加严格。”

“……”陶煜清垂下眼帘。

贾棹忽然意识到什么。

对这个小孩来说，803不仅仅是一个代称，还是一个时间，是他痛苦的起点，准确而冷酷地标出了他失去双亲的那一日。在这些天与他的接触中，他一直表现出一种超出年龄的冷静和成熟，以至于让贾棹忽视了这小子和他妹妹一样都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不能直接跟他谈太过残酷的东西。

“不过我相信你父亲一定能通过审查的。”他赶紧蹲下来，平视陶煜清的眼睛，“你父亲是最好的研究员，杰出的科学家，对龙骑基地的贡献至关重要，大家有目共睹。煜清，你应该为有那样的父亲而骄傲。”

当然啊，我当然骄傲啊……

陶煜清鼻子一酸。

离那场翻天覆地的巨变才过去了几个月，陶煜清不敢过多地回想父母，一想起他们的模样就心里绞着疼。贾棹见他扭过头去表现出抗拒，也不再贴他太近，站起身来，拍了拍陶煜清的后背：“这样吧，煜清，我跟你说说我眼中的陶恒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也是在问询室，当时基地想要选择他来完成一项研究任务，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副教授，一切都需要评估。我坐在玻璃的另一边，他看不见我，我则看完了他一个半小时的问询全程。”

陶煜清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平静下来了，揉揉眼睛：“我爸爸吗？”

“是的。”

“为什么是他……”

“因为我们的老师推荐了他，当时这里还叫做战机研发试验中心，中心有一项重要的研究，需要原子物理方面的专家。”

“当然了，说他是普通的副教授其实也不准确，他和当年的机战军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在他任教的东理工有一套出色的高精尖物理实验室，全亚陆唯一一台粒子对撞机当时就在那里，机战军有很多项目也在那里进行，你父亲就是其中一个的参与者……”说到这里，他很感慨地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都有责任对研究内容严格保密，你父亲的责任感就相当强。中心当时把他带来进行测试的时候重点评估的就是这一点，因为他不是军人，如果保密素养不够，是不能吸纳进来的。”

陶煜清眨眨眼。

“你父亲的表现很优秀。”

他一副怀念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他在问询室里的样子，彬彬有礼，有条不紊，不管问询官怎么诈他始终坚持只回答不交代，见不到记录不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记录，记录是什么？”

贾棹苦笑了一下：“记录是他参与的军方项目实验记录，如果真的是机战军派来审讯的人，不可能无权调阅。煜清，这也是你今后保密课程里要学到的，自称指派问讯的人一定是真的吗？就算是，官方负责部门那么多，谁能保证他就负责你的工作？少说话多观察，坚持被动回答，见不到证据不开口，这是涉密人员的基本素质。”

陶煜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父亲当年没有经过专业的保密培训，但他很负责任，明知可能会含冤入狱也不肯开口，那个表情好像要把信息带进坟墓里一样。中心领导对他这一点很赞赏。”贾棹感慨道，“当时是刘政委在病房里负责审查，看到他的表情后，就立刻宣布他通过了……你父亲是个很坚定的人，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

某种程度上这孩子也挺像他的。说到这，贾棹忽然有了一丝既视感，决定了的事就头也不回地去做，哪怕明知困难重重……陶恒的儿子和他一个脾气。

“是的，我爸自有一套，平时就很难有人能影响他，我也很想有那样的判断力。”

“你会有的，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出色。”

“我……”

贾棹拍拍他的肩：“你长大后，一定会是特别优秀的战士。”

陶煜清欲言又止，看着贾棹微笑的表情，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陶煜清能顺利报名，木兰能进入机战军医院，看似是无情规则下的有情通融，实际上这里面离不开贾叔叔搭进去的人情。若非有贾博士担保，机战军医院不会接收那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若非看贾博士面子，征兵处也不会破格给一个不够年龄的孩子登记。贾叔叔对他是有期待的，陶煜清知道，他是看自己不该被荒废、怕无人照看的小孩走上歧途才这样做的。贾棹总是对他说你能做到、你会很优秀之类的话，陶煜清很感谢他的鼓励，但同时也意识到，他对自己未来的期望恐怕很高。他不能让贾叔叔失望，必须要让他能感觉到“我当初果然没看错人”，否则他在自己身上倾注的资源岂不是打了水漂？

让于自己有恩的人感到“不值得”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

陶煜清压力很大。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优秀的战士，不仅不优秀，还差得很远……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28

研究中心是基地研究员进行项目研发的地方，陶煜清的父亲陶恒生前就在这里工作。贾棹带他上了三楼，他在这里有间实验室，所有获批上马的项目都能在这里有一间专属实验室和办公室，贾棹刚刚获批了一间。

走在铺满独立缆线的走廊里，整体很安静，好像没什么人在。占比最大的那间试验间被封了，大大的“封禁”警示浮动在车间门前，楼道里映得满是红光，像是什么怪核警报一样诡异又迷人。陶煜清盯着那里看了一会，贾棹示意他往前走：“这里是你父亲生前负责的项目。现在被封禁了。”

“我爸……”陶煜清一愣。

他好像把没问出口的“为什么”写在了脸上，贾棹解释道：“为了调查803事故，他们整个项目组的人都被调查了，实验室也自然要暂时封起来。”

“贾博士，您不是项目组的成员吗？”

贾棹抿了抿嘴：“……现在不是了。”

警示标志很亮，红光逼人，楼道灯光又暗，看得久了眼睛有点痛。陶煜清揉了揉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贾棹那幅被红光映亮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虽然我现在退出了你父亲的项目，不过我正在做的事依旧是拜你父亲所赐。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才是你父亲的继任者。”

贾棹打开门：“小心脚下，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办公室有点乱。”

贾棹的实验室和办公室都是新的，他的项目刚刚立项，两间屋子申请下来没几天，昨天才算正式搬入。陶煜清迈过地上杂七杂八堆放的东西无处下脚，贾棹让他随便坐，他找来找去也没看见个椅子，又有点不好意思坐人家的箱子，突然对面的一摞书“噌”地往这边挪动过来，吓得陶煜清一激灵：“啊！”

书后慢慢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

陶煜清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完全没发现这屋子里有人。满地的东西一层摞一层，她就像件货物一样被淹没在地板上，这女孩年纪不大，一副学生模样，看起来又瘦又小，眼窝很深，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陶煜清看，看得他浑身直发凉。贾棹一回头：“诶？小梅，你在啊。”

陶煜清惊恐地看看贾棹，又看看她。

“哦，她是小梅，我的学生。”贾棹赶紧把小姑娘提溜出来，“你干什么呢，我找你一下午了，让你把清单整理给我你给哪去了？先去倒两杯水来，茶叶在顶柜上，杯子在桌子下头。”

他看了看被小梅推过来的书：“她的意思是你坐这里。”

“……”陶煜清眨了眨眼。

屋子里太暗了，这女孩一点声音也没有，就突然从满地东西里冒出来……陶煜清战战兢兢坐在书上：“谢，谢谢啊。”

小梅盯着他看了一会，阴森森的目光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看了一会，她爬到桌下，叮咚咣啷扯出两个杯子，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红色的走廊里传得很远，像什么恐怖RPG在切换场景一样。

“没事，她就那样，有点社恐，你别害怕。”贾棹拍了拍吓愣住的小男孩，“我今天让她整理东西来着，她一直失联，感情真的在整理，表现不错。”

“她也是研究员吗……”陶煜清感觉自己声音都有点发紧。

“不是，算见习吧，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学生。”

“学生？”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两岁啊。

“哈哈，小梅就是长得矮了些，娃娃脸，显小。她今年都研三了。”贾棹笑了笑，“你可别小看她，她专业钻研过你父亲的理论。”

陶煜清一怔。

电光火石之间，他意识到贾棹口中“小梅是我的学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陶煜清赶紧问：“贾博士，是，是说她跟您在学……我爸爸的东西吗？”

贾棹点了点头。

陶煜清有点吃惊。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一时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但这个事实让他莫名感觉一阵温暖。爸爸留下的东西……是啊，爸爸留下的远不止那些可以被摸到的、可以被争夺的东西，这种奇妙的传递感……

“贾博士，您很了解我爸爸的研究吗？”

“当然，我当年和他是一个组的。”

“他到底在研究什么啊。”

贾棹笑了，在他身边坐下：“他在研究链接这个世界的钥匙。”

“钥匙？”

“煜清，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由各种各样的粒子组成的……分子，原子，夸克，还有比夸克还小的各种高能粒子，粒子之间相互碰撞，相互吸引，排列组合，改变形态，再以一种美妙的秩序依次搭建，最后才组成了我们看到的这个大千世界。粒子越分散，自由度越高，越不容易构建物质，物质特性就越低。反之越聚拢、越有秩序，就越容易构建物质，物质特性就越强，这在物理学中被称为‘对称性破缺’。”一说起专业，贾棹来了兴致，“对称破缺原理是凝聚态物理的第一定理，同时也是链接其他科学的起点。越有秩序的东西越复杂，越复杂的东西越能表现出泾渭分明的特质，比如氨基酸比碳氢氧原子复杂，蛋白质又比氨基酸复杂，当这些物质还处于原子阶段时，碳氢氧原子可以任意组合，产生各种不同的新物质，而当它们对称破缺到蛋白质时，复杂的蛋白质结构就不能和复杂的碳酸结构组合成新物质了……啊，我好像说得有点深奥了。你能听懂吗？”

陶煜清点了点头。

贾棹刚想再通俗点，被他点头给噎了一下。听懂了？真的假的。

“一块积木可以和一块积木搭建出无限可能，但拼好的飞机和拼好的城堡，就很难再组合到一起了。”他说，“是这个意思吗？”

“……”卧槽，真听懂了。

贾棹惊讶地看着他，这孩子理解能力好强啊。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对称破缺可以组建出无数精妙绝伦的物质，但这些物质越精妙、越完美、越有特点，他们之间的对称性就越差，换言之，越不可能被组合到一起，而能够解析构成事物数量的标准方程早在上世纪就已经被提出，原子物理的其中一道墙壁我们已经碰到了……现在想来真后怕啊，师哥差一点就停止研究了。我想，如果当时他彻底放弃了他的融构算法，不出一百年，人类的进程恐怕就要在下个世纪止步了吧。”

“融什么……？”

听众很聪明给了贾棹一股久违的兴奋感，他根本没听到陶煜清的疑问：“但是你父亲不一样，煜清，你知道吗？他提出了一个构型，那是我见过最美的构型！它就像一只蝴蝶，轻轻地飞过那道不可逾越的高墙，横亘在原子构型那道天堑一般的屏障被你父亲轻飘飘地一点就点破了，世界被他联系起来，物理与化学、材料、医疗、基因等等一切学科的壁垒都被他的构型推倒了，那是真正能让五花八门不同种类的学科被统一成‘科学’这个名词的东西，是万事万物的桥梁，是能够链接一切的钥匙……‘融构构型’的理念提出那么久了，只有他真正成功地算了出来。你知道吗？科学需要引路人，需要天才，天才的断代致使物理学两个半世纪以来几乎停摆，你父亲的发现推着这辆停摆的列车又向前进了一大步！他的构型是独一无二的，联合国际物理协会直接以他的名字命名，煜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人类造物的钥匙此刻就握在我们手上！”

“呵，物理学真是停滞太久了，这座大厦*沦落到被庸才统治！一个两个根本就不明白陶恒构型的价值……”

这回陶煜清可听不太懂了。

贾棹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奇怪的怨气，虽然只有一瞬，陶煜清没敢开口问他。他默默看着贾叔叔的侧脸，谈起陶恒研究的时候，贾棹双眼放光，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好像也不在乎对方听懂听不懂，眼中只有撼动他认知的最美妙的事物。他的热爱是做不得假的，陶煜清想，他一定和爸爸关系很好吧？爸爸取得的成绩，让他一直兴奋不已记到如今。

“煜清，你父亲的研究如今只有我还在做了。那些庸人听不到变革世界的前奏，我可以，我会把他的成果以真正的姿态展示给世人！”

他看着陶煜清的眼睛：“你父亲一定很想你能继承他的衣钵，你这么聪明，应该沿着他的路继续走下去。如果你愿意，想学习你父亲留下的东西，煜清，我欢迎你加入我的项目。”

陶煜清睁大了眼：“我？”

贾棹点头。

“加……加入……？”

不是，贾叔叔怎么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意思不是在开玩笑吗？陶煜清赶紧摆手：“我……我不行的，这不是给您捣乱吗，我只有听我爸讲过一些最基础的知识、什么都没学过……您太看得起我了。”

“煜清，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不、谢谢您，但我确实不……”

“不许说‘不行’！”

他忽然厉喝一声。

陶煜清吓一激灵，后半句卡在了喉咙里。

贾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拍得小男孩抖了一下，看着他肃了面色，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你‘不行’的事，只有你想不想做，和努不努力。知道吗？”

“……”

“记住，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你做不到的事。”

他盯着陶煜清看了一会，直到快把小男孩看毛了，才直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下去吃饭吧。”

 

 

楼道里“啪嗒啪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由远及近，小梅从一片红光的走廊里走了回来，默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中贾棹的背影。

贾棹伏在桌上，深吸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来，扶了下眼镜回头望去。

她不说话。

贾棹让她去倒水，她拿了两个空杯子走，接了两杯凉水回来，既没放茶叶也不是热的，就这么突兀地端在手里。贾棹哼笑一声：“人都走了你才端回来。”

“……”

“你自己喝吧，我不喝自来水。”

小梅把一杯放在桌上，另一杯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

太阳快落山了，天际一片金色，贾棹关掉窗屏让晚风吹进乱七八糟的办公室。他倚在窗前，望着基地尽头那一点点聊胜于无的火烧云，余晖在镜片上映出一片亮光，看不透他的神情。

他沉声问道：“你见过他了。合适吗？”

小梅小口小口地喝着凉水。

喝了一会，她低低地说：“他太弱了……”

“弱不重要，只要合适就可以。他会变强的。”

贾棹哼笑一声：“做什么事情都要合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筛不出一个有用的，正是取得新突破如此艰难的原因……他是个有恒心的人。”

“我最喜欢这样的人。你知道吗？有恒心的人能做成任何事，他们总是不轻言放弃，所以怎么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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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汤姆森著名发言“物理学的大厦已经落成，需要后人作的只是一些修饰工作”，后物理学大厦渐成既定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