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虹七】《破云见日》

这是《烛火夜行》番外√

旧文存档×2

这篇是去年过年时写的《烛火夜行》的番外,马上今年春节也要到了,还想给猴几写点什么,回顾一下然后再产粮……或者不产再说吧。【啥!?】

曾经的怨念,如果我是编剧的话我绝对会重写这个剧本……可惜我不是编剧。但是我的脑洞渐渐有收不住的态势,在我脑内已经演绎出了另一部《虹七》并且全是围绕跳跳展开的青光剑相关剧情,哦这可真……【OTZ
于是我不得不交代一下这篇的背景……因为这完全是按照我脑内的《虹七》来写了QAQ
接原著大致就是跳跳准备第二次刺杀黑心虎了,但是我这里的设定是在黑虎崖,跳跳作为内线刺杀虹猫他们在外接应,本来一里一外配合得很好,不过黑心虎太难对付于是失败了……虹猫一行人带着重伤濒死的护法大人冲出黑虎崖,故事从这里开始www

虹猫:徐虹良
蓝兔:殷蓝
大奔:庞奔
跳跳:齐鹭尧
逗逗:易水生
黑心虎:赵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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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爆炸,雷电,还有冲天的浓烟。黑虎崖一片混乱。
跑动的声音,喊叫的声音,厮杀声、怒吼声,刀剑碰撞的清脆响声,什么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乱作一团。
【该死的,脑袋要炸了。】
这个世界被什么搅乱了。像是沉寂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然后……整个湖都开始沸腾。
“朋友……朋……齐鹭……!你还……”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忽远忽近。齐鹭尧耳鸣的很厉害,他几乎听不清这人在说什么,意识开始出现一阵阵的模糊,还没彻底死掉的大脑下意识辨别这好像是徐虹良的声音……?
他想至少回应徐虹良一声,可是喉咙里的血腥气让他说不出一句话。他想抬眼看看徐虹良在哪里,谁知视野立刻好一阵晃动,一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晃了晃、一头向地栽去。
【糟糕……】
“朋友?!朋友……”
耳边传来尖叫一般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立刻撑了他一把。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齐鹭尧靠在不知道是谁的肩上紧紧地闭着眼、心里暗骂着希望这阵眩晕赶紧过去。他全身都在发颤,手中的剑越来越重、几乎要握不住,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搀着他的人身上……谁在身后两下封住了他的穴道,紧接着自己就被身后的人接了过来,刚刚扶住自己的人还叮嘱他慢一点。
“朋友你不要乱动……我刚刚给你止了血,你要是乱动的话还会……你等……”
相对完整的句子传入耳朵里,接着自己的右手被什么人把住了、似乎在号脉。这下齐鹭尧知道了,这个人是易水生。
“水生!朋友他……怎么……?”
“……失血……内伤……再不能开始治……凶多……”
声音又变得断断续续,好像是徐虹良在和易水生喊话。
他费劲的眯起眼睛,努力让自己开始涣散的视线清晰一些。易水生颇有些严峻的表情映入了自己忽明忽灭的视野,看似平稳的把着脉的他却没法忽略额头上那密密的冷汗。齐鹭尧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认识易水生这么久以来他头一回如此认真,这幅表情给他安上还真是……有点不大习惯。
齐鹭尧忍不住笑了。
易水生一怔,抬起头看着他。

“……我还……有救吗?”
他听到自己沙哑地这样问了,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
“说的什么傻话!天底下没有我易水生治不了的伤!”易水生立刻拍拍胸脯,一副“你就放心吧”的表情。
齐鹭尧看着他的脸,疲惫地笑了笑,慢慢摇了摇头:“……黑心煞掌……无人……能医……。”
“那是一般人!我可是神医!你还不相信我吗?!”易水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哆哆嗦嗦的既像是安慰齐鹭尧又像是安慰自己“相信我朋友,我能救你,虹良他们马上就能带我们出去,只要我们安定下来了我马上就能救你!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治不了的伤,我医你又不是第一次,他赵枭的毒我能解、这伤我也一样能治,你要坚持住,运内力护住心脉就不会有事,你别自己先放弃了、纵然我是神医也回天乏术了……”
你可真不会撒谎。齐鹭尧心里苦笑道。说这么多干什么?怕是连你自己心里都没底吧,我可是专干这一行的,表面上的功夫不到家很难让我不看穿你哦。就这心理素质,想瞒我,先去做做功课吧。

“易……神医……”
齐鹭尧费力地扯过青光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易水生赶紧帮他把青光剑鞘拿过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有点事情……想……拜托给你……”一阵阵力不从心的感觉袭来,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已经让齐鹭尧气喘吁吁。他望着易水生,指了指自己的剑鞘,“易神医……我这……剑鞘里……有一份故人之托……要我转交给……交给虹良少侠的东西……”
“给虹良的?要我帮你拿出来吗?”易水生帮他顺着气,忙问。
齐鹭尧摇了摇头,把青光剑端正的握好,反手持剑,剑锋指向地面。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输了,十年了……我还是没能赢他……”齐鹭尧喘着气、苦笑道,眼中有莫名的光点在闪烁,“我已经忍了十年……我再也忍不了了……这本就是一场赌博,我把……把自己放上去……赌他的狗命……以为至少能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我还是差太多……连跟他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易水生一下子湿了眼眶,他拉住齐鹭尧的手,拼命的摇头:“朋友、朋友,没有的事……你可千万莫要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我活在这世上……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也已经……”齐鹭尧说的有些哽咽了,他强迫自己笑了笑,“易……神医,剑鞘里的东西……就麻烦你……替我……交给虹良少侠……那是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替他收了很久……不能……再……拿着了……”
说两句停一次,他说的很费劲,易水生听着都替他难受。他本想劝他不要再说下去,不过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又把本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易水生有些担忧的望着他,他也直直的盯着自己,两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对方,虽有千言万语,却终是相顾无话。
【等……等等……?】
易水生看着他疲惫的双眼,忽然有什么不好的感觉爬上脊梁。……他在笑,冲着自己笑,那种笑容意味不明。
易水生有些看不懂,他不像徐虹良和眼前这个人这么聪明,对有些事情他反应很迟钝,比如……
比如……比如……
【比如,他们想拿眼神和无关的话告诉自己一些事情。】
“!?”
猛地意识到不对的易水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自己不——”
他话音未落,刚刚还有气无力的齐鹭尧忽然一皱眉头,狠狠把剑锋向地的青光剑“噌”一下扎进地面,无形的青光真气随着这一下“嗡”的扩散开来、震得易水生连连后退。三尺长的青光剑身足有半数没入地面,紧接着图纹灵动,青光乍起。
“什……!?”
一旁刀光剑影厮杀正酣的徐虹良等人忽地感觉到这股不一样的内力在空气中炸开,纷纷惊讶的回过头去,却见半倚在巨石上的齐鹭尧笼罩在周身的青光之中,剑身光辉四射,清厉刺眼。
“——轰隆隆隆————”
阴沉沉的天空惊雷乍响,闪电照直劈下来,一时间电光四溅,齐鹭尧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被这闪电映的更加苍白。他幽幽的抬起头来,本因失血过多变得没有神采的双眼此刻却似有似无地闪着光,青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要干什么?!疯了么?!”
“快有谁上去拦住他啊快啊!!”
“朋友你可莫要乱来!!虹良你快……”
“齐鹭尧……”
“……!……”

耳边的声音渐渐地又听不到了。齐鹭尧的意识再次出现了迟滞,他有些发怔的看着易水生,青雷在身边滚滚炸响,闪电为他不断在空中画出狰狞的轨迹。
“……朋友……你……”
已经有三步多开外的易水生惊愕地瞪大了眼,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看见齐鹭尧的嘴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听不清,他的声音太小了,完全淹没在阵阵的雷电怒吼中。
他在苦笑。
“不要啊……朋友……不要做傻事啊……”
易水生的眼泪一下用上了眼眶,他哆哆嗦嗦的向他爬过去,拼命地冲他摆着手,语气里几乎带了恳求。
齐鹭尧闭上眼,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他将手轻轻放在剑柄上,带着一种解脱了一般的笑容,时隔十年、再次和自己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宝剑站在了风口浪尖,满目青光,闪电惊起。
“结束了……。”
他笑道。

“轰——————————”

“不要啊——! !”
易水生撕心裂肺的哀嚎,冲着前面一阵刺眼的青光不管不顾的伸出手去,眼泪夺眶而出。
【——如果无法作为复仇之人活着,那就让我再尽一次青光剑主的责任吧。】
【他的口型、应该是在说这个。】
【易水生绝望地想。】

接下来的事,就不大记得清楚了。断断续续时隐时现,让他分不清何为记忆、何为现实。
那是记忆里他第一次用出那一招,他动用了他从未使出过的招式,紧接着疯狂的黑暗向他涌来,胸口像被巨石重重砸击了一般、一阵剧痛风卷残云般掐断了他的意识,他一头栽倒在地。世界就像上下颠了个个,大脑因为极度缺氧几乎就要昏死过去……最后的光景,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以前也在哪里听到过。
【齐——鹭——尧——】
在哪里……听过吗?
在那里呢……?

【朋友!朋友!齐鹭尧——!】
【你还好吧?朋友!你醒醒啊朋友!朋友! !】
【王八蛋!俺跟你们拼了——】
【朋友……坚持一下,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鹭尧……!】

脑海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熟悉的朋友们的喊声一个一个在耳边响起,又被一阵一阵剧烈的耳鸣盖了过去……忽地记忆产生了混乱,战火和厮杀声离他远去,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细微的颤抖和哀婉的哭腔……他们都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周身的剧痛,麻木了的神经,昏昏沉沉的意识,还有不断发生的死亡……
好熟悉啊。
这个场景,我绝对在哪里见过的吧。……他讷讷的想。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谁抱了起来,有人在哭喊,有人在疯狂的厮杀,自己趴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他一边挥舞着手中又大又重的剑一边死死地护着自己不管不顾的杀出一条血路来……这种感觉忽然就变了,自己趴在一个瘦弱的肩膀上,那人费力的背着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耳鸣的很厉害,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低低的啜泣声,而后变为女子哀婉的哭声,再后来是嚎啕大哭……那汉子背着自己放声大哭,五尺高的男儿滴滴热泪都砸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空中飞洒着敌人的鲜血,有那么几滴甩在他脸上……她在清冷的夜晚止不住的哭泣,紧紧地抱着自己,微热的眼泪地在自己的脸上,他说……他说……
【齐鹭尧,我不许你死。】
……记忆出现了混乱。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被困黑虎崖,还是身处月魔谷。
他分不清背着自己的是庞奔,还是……还是……
【小鹿……】
他喃喃的叫道,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小鹿,我死了吧。
我会死吧?
你还在等我吗?……傻丫头,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啊……

意识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他身处排山倒海的剧痛和精疲力竭的困倦之中,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胸口一阵阵窒息的绞痛一次又一次把他从昏迷中折磨醒来。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又被谁抱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话……哦,是徐虹良,从未听到过他如此惊慌的声音……是草药的苦味,蒸汽,还有至阳内力的温度。易水生的声音,他在用力的掐着他的脉,几种不同类型的内力同时被输了进来,齐鹭尧只觉得气血一下子被搅得翻天覆地,仿佛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被狠狠地撼动了一下,忽地冲上喉咙,紧接着“噗”一声、一口污血就喷了出来……这种折磨好像也不是没有过,不如说还挺一般的来着。他忽然间回到了他第一次面见赵枭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倚着墙角、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的杀父仇人站在他面前大概三步远的地方,冷冷的扫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令人厌恶的居高临下,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能在我黑心煞掌的攻击下活下来,看来时隔六年本王又能有一个护法了……”……他颓然向一边倒去,易水生赶忙扶住他,庞奔急急忙忙端来煎好的草药,殷蓝抱着一堆被血浸透的绷布跑了出去,易水生摸着他伤痕累累的脊背,小心翼翼地灸下了第一根细针……齐鹭尧狠狠撞在石壁上,又重重的跌落在地。他颤颤巍巍的支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忽地又被一支强有力的大手扼住了脖颈、猛地撞在墙上。他死死地盯着赵枭因为又发狂病而充满戾气的脸,喉间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死死地攥着拳,告诉自己,忍,忍住……
【……为了报仇……为了七剑……我什么都能忍……】
【为了大局……忍住……】

……齐鹭尧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枭的历代护法里,刨除那些战乱之中临时任命随即又以很快的速度就命丧黄泉的天生炮灰以外,自己应该是举行了仪式正式任命的护法之中最弱的吧。赵枭以往的护法基本能给他当保镖,而自己真的是只能干护法的工作——跟情报打打交道,甚至比武他都不会派自己上去。……至于七剑,这更是没什么可夸耀的了,长虹剑奔雷剑剑气至阳,冰魄剑紫云剑剑气至阴,雨花剑剑气至柔,旋风剑剑气至刚,唯有自己的青光剑归哪门子的类都不行……剑法特点不鲜明,内力划归无门类,以致他甚至一开始根本就悟不懂青光剑法,拿在手中的青光剑总感觉跟他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直至现在武功也不甚出众。倒是有一身独步天下的轻功不假,不过因为他有意隐藏、也因为他魔教护法的身份很多事都要保密,以致魔教外根本没人听说过他这么号轻功高手……总之,齐鹭尧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无名小辈,江湖上基本没有他的名号,更没人知道他就是青光剑主。
齐鹭尧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是几斤几两,他掂量的很清楚,也就能知道自己最适合什么,干不了什么。
【他强大吗?】
【不。甚至说,他比同为七剑的徐虹良、庞奔,还弱了不少。】
【可……可为什么,很少能有人打得过他呢?】

【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了解,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罢了……尧儿。习武,却也不是件什么坏事。】
意识又变得模糊了。恍惚间听到那个苍老却异常熟悉的声音。……他不知道现在抱着他的人是谁,但他已经疲惫不堪、再不愿去想那边是实哪边是幻了。迷蒙间他仿佛回到了无比珍贵的孩提时代,父亲慈爱的抱着他,带他坐在白鹭潭旁仰望九天白瀑,晴日如虹、温暖如春。父亲解下腰间宝剑给他,他郑重的接过来,拿在手中细细观赏……那是他第一次碰触青光剑。暗青色的宝剑在阳光下闪烁着黑夜独有的隐隐微光,虽不若明日光芒那般耀眼,却有着自己那赌独特的隐忍和睿智之感。
【爹,孩儿真要练剑么?】
他垂眼望着青光剑身,喃喃道。
【尧儿喜欢剑吗?】齐轩道。
【……】幼小的他沉默了。
齐轩轻叹了一声,苦笑一阵,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尧儿,爹真不想强迫你做事。爹知道,你喜欢笔墨纸砚,喜欢史书典籍,爹本就不反对这些。如果可能,爹真想让你做一介文人。】他望着儿子的头顶,轻声说,【但是,人生不可预测的事情很多,谁都不知道你今后会去做什么……尧儿,爹不知道你未来会朝哪走,但是,爹只想说,无论你干什么,无论你是身在江湖还是当朝为臣,无论你是剑走天下还是口诛笔伐,爹只想你做一个对天下百姓有利的人,给天下苍生造福的人,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只要做了这种人,你是不是习武,拿不拿纸笔,都无所谓了。】
【……】
小小的齐鹭尧仰起脸来,看着齐轩饱经沧桑的眉眼。
【……爹……觉得孩儿能成为那种人吗?】
齐轩慈爱的笑笑,点了点头。
【孩儿这身体,这实力……真的行吗?】
【文可安天下,武能抛头颅。看你怎么去做了。】齐轩笑道。
【……】
齐鹭尧眨眨眼,怔怔地端着青光剑。
齐轩垂眼望着爱剑,轻轻抚摸着剑身:【尧儿,你知道……我们历代青光剑主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是什么吗】
齐鹭尧复抬起脑袋,茫然的摇摇头。

【那就是我们,哪里都不出众。】齐轩淡淡地说。

【青光剑走中庸之道,就注定我们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打破平衡。这个天下内力高强者多得是,他们大多是从一个地方突破的。至阳内力至阴内力,横向积累为刚纵向积累为柔,这都是内力高强的表现,可这跟我们都无关。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协调修炼让内力不向任何一个地方倾斜,在各方面的协调上,青光剑主绝对是做的最好的。统筹兼顾,剖析自身,纵然不是最强但要做到最精,这就是我们最值得自豪的长处。】
齐轩眯起眼睛,眉宇间神采飞扬。
【当然,每个地方都不拔尖,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做个拔尖的人。你爹我可绝对对得起足智多谋这个词!哈哈,爹在其它地方做不了人上人,可在这布局用计上,还没人比得了我齐轩。尧儿,七剑没有平庸之辈,青光剑主更不是好欺负的,这就是爹想告诉你的事情……】

——想不被敌人打败,就要比敌人更了解你自己。

那年,幼小的齐鹭尧望着父亲,望着青光剑,沉默了良久、良久。
文可安天下,武能抛头颅。驰骋一世间,肝脑为义涂。……也许,该做个什么样的人,是自那时起,就有了主意的。

【卧底不好做啊。你想过吗?】
【想过。】
【那为何非要走呢?】
【……我背负着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大仇一日不报,我便一天不能安生。】
【你可要想好啊,此去凶多吉少,除掉赵枭是上一代七剑合力都没能做到的事,纵然你是青光剑主,可你一介书生……】
【我早不是区区书生了。】
辞别月魔谷的那晚,她在身后紧紧地抱着自己,寒夜的风阵阵刮过,清冷的窸窣声响充斥着小小的峡谷。
从后背绕到前面的双臂收得更紧,悠悠的啜泣声从背后传来,齐鹭尧狠着心不去看她,自己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一走,基本就是永别了。他会进入魔教潜心卧底,从此如履薄冰生死一线,保不齐哪天命丧黄泉连尸骨都没人给他收拾……而她,从此又成了孤身一人,一人守候在清冷的月魔谷静待月魔花开守护揽月罗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的这样过下去。只是,今后的这些日子,会比之前更加煎熬。
……因为,一个本不该闯入她生命的人,就这样来了,又走了。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也不该留你……可是我……可是我……】她哭得抽抽嗒嗒,连话都说不完整,【你是七侠之一,你的生命里装着很多人,装着你牺牲的父母,装着你未谋面的朋友,装着天下苍生装着黎民百姓,可我……我……我打记事起就在这里,春夏秋冬只有我自己挨,不要说人了就连动物都很少有,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知道你走了我会怎样……我……不行……我不能……我……】
【……】
一颗泪珠就这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齐鹭尧赶紧抬起头,使劲的瞪着眼睛,然而那颗泪珠还是在脸颊上划出了一道泪痕。
她伏在他的脊背上,哽咽了一阵,接着慢慢、慢慢地,放开了齐鹭尧。
她低头狠狠地擦了擦眼泪,接着抬起头,望着他的背影。
【……对不起。】
他听见背后的她强笑着的声音。
【我不该任性的……你走吧。】她抹了抹眼睛,笑道【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自私扣下了世人的希望。鹭尧,我那从没见过面的族人,也是被赵枭灭掉的,你……这一趟去的对,也要给我报仇啊。】
【……嗯。】
齐鹭尧背对着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
她的眼泪又有点忍不住了。她默默地望着面前的人影,像是要把他狠狠的刻在脑袋里,此生此世,永不相忘。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自己特殊的身份是她和他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话虽如此,她却从未有过“如若最初不相见”之类的念头,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她愿意用一生去支付爱上他的代价。
【鹭尧,答应我。我夹谷兰鹿(*注)这辈子从未爱过一个人,自此往后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我不要求你为我做些更多的什么,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她努力保持自己的声音平稳,却总是出现细小的颤抖,【从今天起,我在这里等你,不管要等多久,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多少年都好一辈子都行,只要你不来,我就一直在月魔谷等你,等到你七剑合璧,等到你成功杀掉赵枭,等到你活着回来见我……如果你到时候还活着,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看在这三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的份上,请你回来见我一面……到时候,我决不再纠缠你,你我再无瓜葛,我们就算到此了结……你随便去做什么高官、娶那户人家的小姐都与我无关,我也好好守着我的月魔谷不再念想你,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终于说不下去了,捂着嘴,颤抖的蹲在地上。
……根本就做不到。
说的很好听,却根本就做不到。
齐鹭尧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攥紧青光剑,咬着牙,身体在微微发颤。
父母被杀,自己坠落瀑崖,被河流冲到月魔谷,要不是小鹿自己不知早死在何处了。可是,对这个对自己有大恩的姑娘,自己连报恩都做不到,甚至逼着姑娘说出了这番话……他忽然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你想做什么?造福天下苍生吗?
这个姑娘不算苍生是吗?
废物!

齐鹭尧知道自己必须走了,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心软,那就彻底走不了了。
血海深仇未报,时间容不得他谈情说爱。自己生生死死朝不保夕,却不想牵扯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同他一起身处险境。
还能活着回来见你这一面吗?齐鹭尧这样问自己。
爹,娘,今天起……不如说这三年下来,孩儿心中给你们认定了一个儿媳。可是,我不能娶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来孩儿注定是个不孝子了。爹娘恕罪。
如果是为了这个人的话,孩儿愿意用一辈子去支付爱上她的代价。

【若月魔使者不能成婚,青光剑主愿终身不娶。】

……那是齐鹭尧记忆里对夹谷兰鹿说的最后一句话。


“……”

一阵一阵颠簸感袭来,耳边响着木轮碾过小石块的细碎声音。他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双眼,接触到光线的那一刻又赶忙紧紧闭上,忍者酸胀的感觉慢慢眯起眼睛
“唔……”
忽的一下剧烈的颠簸让胸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轻呼出声。这感觉像是在行进中,齐鹭尧是被颠醒的,等眼睛稍微适应了一点,他张开眼睛,映入视线的是木制的顶棚,忽明忽暗的亮光随着一起一落的窗帘变化,震动伴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不曾间断。
齐鹭尧有些发怔。
现在在干什么?
记忆开始倒带。自己好像……好像和赵枭撕破了脸?哦对了,自己去刺杀赵枭来着……好像失败了,然后放信号弹通知等在黑虎崖外接应的徐虹良等人行动失败赶紧转移,谁知他们非但没有撤离还一路杀了进来非要带自己离开……对了,最后大家遭到了围攻,全被困住了,自己已经身负重伤,他们带着自己这样一个累赘,恐怕跑不出去……还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满目青光,一片狼藉的黑虎崖,时隔十年再次与他完美共鸣的青光剑,还有易水生绝望的脸——
“?!”
齐鹭尧霎时清醒了过来。
【我……我这是……还活着?!】

“朋友!你醒了?”
忽然传来一声压低声音的惊呼。齐鹭尧一怔,下意识向身旁看过去。
那身灰色的道服他太熟悉了,易水生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看着齐鹭尧,愣了愣神,接着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向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欣喜之色渐渐浮现出来。
“朋友!你……诶呀……老天爷啊真是开眼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他急急忙忙坐在齐鹭尧身边,一把拉过他的右手按在他的脉搏上,激动得甚至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齐鹭尧怔怔的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禁眯起眼睛笑了出来。
易水生却一脸认真,也不看他,一门心思都在把脉上。聚精会神的把了片刻,这才缓了脸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意又浮现了出来:“脉象还有些微弱,不过比起前几日已经稳定太多了……知足了,知足了,总算是醒过来了,无量寿佛啊吓死我了,你能挺过来真是……不知道是该夸我的医术还是你的命份了。诶,要点水吗?”
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齐鹭尧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易水生给拿过水囊,从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递到他面前,托着水囊好方便他喝水:“你啊,你前几天一直在发烧,要不是昨天烧退下来了我们根本就不敢带你走……事实上就现在我也不同意你大动,你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了行路,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都不会挑现在转移……”
喝了几口水,齐鹭尧抹抹嘴、放开了水囊,示意自己已经不需要了。易水生盖上盖子,把水囊扔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扶着齐鹭尧、慢慢把他放回枕头上,那动作小心得好像他是个刚出生不久动不得碰不得的婴儿一样。齐鹭尧又笑了出来,颇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说……不至于吧……?”他笑着问。
“不至于?!我那道祖爷爷啊我这没事干跟你玩呢?!”这句话简直是踩了地雷,易水生一听就急了,“你是没什么,这两天快累死小爷我了你知道吗?!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在鬼门关走了几遭吧!我告诉你就你这伤势要换了别人早就让他们给你准备后事了!尤其刚回来的那阵子、我是天天提心吊胆待在你身边半步都不敢走睡觉都睡不踏实,只要虹良他们一推门进来喊‘神医不好了快去看看吧’我就吓得从床上蹦起来,为了救你我容易吗我?!谁让你那么要死要活用那么一招自杀一样的剑招的?!不想活了啊?!不想活早死别后面这么折腾我啊你没死我差点被你整死啊无量寿佛!你真是我爹啊你!!”
“……”
齐鹭尧看着眼前一肚子怨气的神医,明明他还在发着牢骚,自己的鼻子却泛起了酸。……易水生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人也变憔悴了,怕是他说得一点都不夸张、这几天他休息的真的很差。确实,想想,自己中的是黑心煞掌,现在居然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不知道怎么难为了这个神医啊……
齐鹭尧眼眶有些发热。
他深深地望着易水生,费力的举起手来、抱了下拳。
“齐鹭尧……谢过易神医救命之恩。”

“……!”
正在发牢骚的易水生一愣。他没想到这人忽然认真了,自己倒像是有些小人之气,望了齐鹭尧片刻,忙悻悻地收了一身的怨气,伸手扶住了齐鹭尧颤颤巍巍的双臂,轻轻摇了摇头。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不必言谢。更何况是救你,这就得算报恩了,报答你一次又一次为我们冒险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易水生认真地说道。
“那是我的本分……没有恩请之说。”齐鹭尧摇摇头。
“那你就更不必对我言谢了。大家都是一家兄弟,救我兄弟天经地义。”易水生笑道,“青光剑真漂亮啊对吗?齐鹭尧,齐剑主?”
齐鹭尧一怔,随即轻叹一声、无奈的笑了:“莫要打趣我啊……”
“我可没打趣你,就是不知道一开始是谁给我们出馊主意想方设法要我们跳过第六剑去找第七剑努力在各个事情上都不让我们注意青光剑主来的,那人真讨厌啊~”易水生佯作生气地笑道。
“喂喂……我那也是为了你们好吗……”齐鹭尧苦笑。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容易,现在回来了就别再委屈自己了。”易水生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我就去告诉外面的人你醒了啊,你是不知道虹良有多想见你……他一直对你在魔教只身冒险帮我们有种亏欠感,这次你受这么重的伤他连自尽谢罪的心都有了。他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呢。”
“呃……这、这样吗?”
齐鹭尧一怔,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然,你等等啊。”易水生说着就撩开了帘子出去了。
“……”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齐鹭尧这才分出神来反映一下自己的境况,一路颠簸、现在是在马车上,当然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似乎是阴天,小小的窗子打进来的光不够强烈,勉强能看清车内的状况。温度也不太高,是清凉的一天,空中还起着薄薄一层薄雾。
空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泥土的味道混在清冷的空气中。马车颠簸得很厉害,零星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似乎是在山涧里?齐鹭尧向窗外望去,躺着的视角只能看见阴沉沉的天空和峻峭的山顶,景象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断在眼前流转。
……要去哪里吗?
齐鹭尧微微攒眉。

忽地响起了马儿因猛然勒紧缰绳发出的响亮嘶鸣,马车“嘎吱”一声停下了,小小的欢呼声和嘈杂的脚步声一齐响了起来,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慢慢的向马车聚集而来。
帘子猛地被撩开,徐虹良惊喜的脸出现在马车门口,接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都映入了视野。
齐鹭尧扭头望着这几个表面上势不两立暗地里却最熟悉的兄弟,心里忽然感慨万千。冤家啊,这几个冤家,自己不要命的保他们,他们不要命的救自己,现在,居然都活着,又见面了。
“……朋友!”
徐虹良的声音激动得微微喘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和身后的几个人跳上马车,纷纷赶到他身边,深深地望着他,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殷蓝几人站在徐虹良身后居然红了眼眶。他们抿着唇,默默地望着刚刚醒来还很虚弱的齐鹭尧,也是一言不发。
齐鹭尧回望着徐虹良,凝视片刻,淡然一笑,自己先开口打破了这份让人落泪的沉默。

“又见面了……虹良少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笑意。
徐虹良的眼睛湿润了。
他在齐鹭尧身边席地而坐,握住他的右手,也释然笑道:“又见面了,朋友……见你这一面可真不容易啊。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醒来就好啊,醒来就好,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
齐鹭尧环视一周,这几个人个个都顶着黑眼圈,看来是都不曾睡好。他苦笑一声、略带歉意的说道:“看来这三日,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神医也好,你们也好,都变憔悴了啊……鹭尧谢谢各位了……”
“朋友你,你这话简直是不把俺们当兄弟!”庞奔立刻不满意了,大嗓门马上打断了他,“是谁说的大家都是兄弟帮个忙天经地义的?哦,你为了俺们数次只身犯险,在黑虎崖引雷自爆这就是天经地义,俺们不过就是救了你一把这就是天大的恩情了?瞧不起俺庞奔是不是?!俺还就告诉你了,莫要说这几天保护你兄弟几个在所不惜,就是等你伤好了,只要魔教的人敢来找你麻烦,俺绝对第一个叫他有来无回!”
“好了,好了,没人瞧不起你,收起你那一副大嗓门吧!朋友刚刚醒来你莫要吓到他!”殷蓝苦笑着责怪道,随即转回头来对着齐鹭尧说,“朋友,今后可千万别说谢谢,大家都是兄弟、本就互相帮扶,我们为你做的事情和你为我们做的比起来真是太微不足道了,于心有愧的是我们……况且,我们也没出什么力,这几天是辛苦了水生了,神医为你可是真正焦头烂额了一把啊!”
易水生闻言猛地一抬头,连忙摆手,嘴上接连说着:“不不不,朋友,行医救人天经地义,我就是出个方子,要是没有这一帮人啊我也无能为力啊……啊,说起这个请让我好好发发牢骚吧,你当时是失血过多,内伤拖得太久创口耽搁了治疗,瘀血全积压在胸口,导致体内阴阳失调、气血阻塞不通,真气紊乱搅腾的是雪上加霜。你青光剑又偏偏是中庸之派,还不能随便找个人给你输内力、打破了你体内的平衡只能是适得其反,当时可真是……诶呀,我都没招了……幸好这一屋子的人都在,虹良大奔属阳蓝儿莎丽属阴,我主柔,我们几个人同时上手这才敢逼你把胸口的淤血吐出来……我行医这么久还没干过这么没谱的事,当时虹良问我胜算几成,我说大概三成……唉……不堪回首啊……”
“行了行了,老毛病又犯了,跟谁发牢骚也别跟朋友发牢骚啊!”莎丽拉拉他。
齐鹭尧听得心里一阵一阵的感动,他看了这些朋友一眼,忍着眼眶的酸胀,感激地笑道:“谢谢大家……谢谢了……”
“你再说谢,我就真跟你急了。”徐虹良也忍着眼泪,责怪的笑道,“还说我们憔悴了,你是看不见你自己的模样吧!不管是威风八面的齐护法还是来去无踪的黑衣人,我都没见过你像现在这么憔悴的躺在这里说几句喘一下坐都坐不起来,说来说去也是我们造成的。按理说救命之恩不报岂有天理?你要不想我现在举剑自刎以报你救命大恩,就别再说谢谢寒碜我们了!”
齐鹭尧闻言笑了几声,无奈地摇摇头,苦笑着举手投降:“得得得,你厉害我说不过你……就你心眼多,当初也是你差点揭了我的身份,你啊……你就跟我对着干吧……”
“是,我心眼多,你心眼少啊?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几句话就把我们这一帮人糊弄过去了,上面瞒赵枭下面瞒朱无戒里面瞒魔教外面瞒我们,神神秘秘的倒是瞒了个滴水不漏两边谁也没觉察,高人啊!这事换了心眼多的我可做不来!”徐虹良不甘示弱,立刻说道。
这几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殷蓝赶紧拉住徐虹良,笑着责怪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啊谁的心眼都不少,别在这比了!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吧!大家可都等你们俩拿主意呢!”

徐虹良这才像猛的醒悟过来什么,赶忙端正坐姿收起笑脸,双手抱拳想齐鹭尧行了一礼:“抱歉抱歉,你看我太高兴了,把正事给忘了……朋友,你刚醒来就要麻烦你真是对不住,不过眼下事态紧急,容不得我们耽搁,有些事情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看……”
“虹良少侠……可是遇到了麻烦?”齐鹭尧心知事态不妙,也收了笑脸,轻声问道。
“想必刚刚水生也向你解释了我们这是在转移……”徐虹良说着看了易水生一眼,又转回头来,“赵枭疯了一般的在找你,各个市镇全部派了他们的人日夜勘察,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更是终日有人把守,莫要说进城、哪怕单单路过城门口都很危险。我们原来隐蔽的地方——就是六奇阁,已经不保险了,我们实在是不敢再在那里呆下去,水生说你的身体不宜行路、但我们还是带你出来了,早走一步就多一分安全……”
“呵,护法使者叛变,许多魔教的机密都在我手里掌握着,赵枭老贼他当然会急疯了找我啊。”齐鹭尧冷笑一声,“堂堂魔教教主,十年了居然没发现离他最近的部下是七剑之一,还给他机会大闹黑虎崖把魔教搅得脸撞鼻子一团糟……这回他丢人丢大发了,我倒要看看那个爱慕虚荣的老贼今后如何在武林之中抬起头来!”
“朋友,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眼下你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早日我们六剑合璧,跟那个无耻的魔头可万不得再动气!”易水生急忙制止道。
“是啊,朋友,你就安心养伤吧!放心,要是魔教的人来了,我们这么多人谁都还不是吃素的呢!”徐虹良笑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隐蔽起来,也有利于你好好养伤,时间固然很重要、但兄弟的身体更重要。等你恢复了,我们找到第七剑,再找赵枭算账不迟。”
“虹良少侠此番转移,可是找到了好去处?”齐鹭尧问。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徐虹良眯起眼睛,“……我找的这个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你还很熟悉呢。”
“哦?”齐鹭尧挑眉。
“就在栖凤山后,穿过这水涧就到。”徐虹良说。
“!?”
齐鹭尧猛地瞪大了眼睛。
【难怪……我总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天悬白练!?”

齐鹭尧惊呼。

徐虹良点点头。
“……”
齐鹭尧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给你个机会解释……”
“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徐虹良挠挠脑袋,“我就是觉得吧……眼下我们真是没地方去了,至少我能想到的地方都不安全……那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的故居……应该是我们此刻栖身的最理想之地了吧。”
“……”
齐鹭尧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莎丽无奈的叹气道:“虹良……我还是那句话,从我们没出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们走过不少险棋,但每次都是有凭有据走的有道理,只有这一步是真的单纯在冒险……你说,连你自己都说不出什么理由来,这个险我们冒的值得吗?”
“唉……这不是我们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吗……要不然你能想到我们还能去哪里吗?”殷蓝接茬叹气。
“要俺说啊,跑什么跑!他们来了就跟他们干!黑虎崖都冲出来了俺们还怕那些走狗来送死不成!”庞奔气哼哼的说道。
“行啦行啦,你以为你一身肌肉就能解决天下所有问题啊?现在是人家动脑子的人的时间,你这种脑袋跟不上的家伙就少说两句吧!”易水生撇撇嘴。
徐虹良望着齐鹭尧的脸,轻声说:“你看,朋友,我一听说你醒了连忙让大奔把马车停下了,我们是没主意了,你来定夺吧,你要是说那个地方不能去那我们这就掉头回去,最不济也不可能真像大奔说的那样咱们跟他们硬拼,你放心,我绝对保证你能平安养好伤,你做决定吧!”
齐鹭尧摸着下巴,皱紧眉头。
徐虹良默默地望着他。
车厢里一阵沉默。


“……不……未必全无道理……”
半刻,齐鹭尧忽然喃喃的说。
“?”徐虹良等人一怔。
“就这样吧,我们……还去天悬白练。”他抬起眼,郑重的说。
徐虹良长出了一口气。后面的莎丽一惊:“朋友,这行吗?”
“应该没多大问题。”齐鹭尧眯起眼睛,“……赵枭老贼的脾气我知道,暴戾自负还很傲慢,尤其是在生气的时候、做事极易想当然。现在我们费了那么大劲逃出他的老窝,他定然觉得我们肯定是吓得魂不守舍,逃得很远很偏很隐蔽,这时候青光剑主的故居不要说是他了、就是个正常的首领都不会想到去检查那里。我们短时间住在天悬白练还是安全的,那可以做个临时避难所,只要我们在他们反应过要来搜查这里之前离开就好。……其次,天悬白练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与我青龙门有灵应,也是适合我疗伤的环境。在那里,也许我会康复的更快一些。”
齐鹭尧一席话出来,殷蓝几人面面相觑,不禁都点了点头。徐虹良笑道:“还是把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解释了一遍嘛。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接着赶路了!”
“有劳各位。”齐鹭尧双手抱拳。

庞奔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终于在齐鹭尧说出“有劳各位”时开始猛挠头,一脸不舒服的样子,跟哪里憋着劲一样。
莎丽奇怪的盯着他,照着他的后背“啪”一声狠狠来了一下:“嘿!长虱子啦?”
“哪啊……打俺干嘛……”庞奔撇撇嘴。
“那你这是咋了?”莎丽挑眉。
庞奔像是来了劲、吸口气准备说话,谁知还没说出口这口气又泄了下去。他望着满屋子的人,欲言又止,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
“我说,大奔,怎么连你也面了?这想说又不说的?”易水生有些好笑的皱起了眉。
殷蓝柔和的望着他:“怎么了大奔?想说什么就说嘛,朋友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己兄弟!”
殷蓝这句话让庞奔又不舒服了。他狠狠挠了挠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得抬起头来,定定的盯着殷蓝看。
“俺说……蓝儿啊,你不觉得你叫的太见外了吗?”
殷蓝一怔。
“……啊?”
“各位,各位,咱们是不是都叫得太见外了啊?以前我们不知道黑衣人是谁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叫他‘朋友’,现在……这不都一家人了吗?怎么还叫他朋友啊?”庞奔环视屋内人一圈,挠挠头,目光定在了齐鹭尧脸上,“还有……还有你啊,之前你一口一个‘少侠’一口一个‘神医’也就算了,这、这都相认了,还叫的这么见外,这……你不别扭吗?”
“!”
齐鹭尧也是一怔。
屋子里的人都有点怔住了。

“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片刻,小小的车厢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家都明白了庞奔的意思,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诶诶诶,大奔说的对啊!不能再那么叫了!多见外啊!”易水生笑道。
殷蓝拍拍庞奔的肩膀:“看不出来嘛大奔,粗中有细啊!”
庞奔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小菜一碟,小菜一碟,哈哈……”
“说你胖你还扭上了!人家蓝儿就是说说,你美什么啊!”莎丽打趣道。
“对,不那么叫了!”徐虹良扭回头来,望着齐鹭尧的眼睛,拉着他的手笑道,“那,朋友,从今天起我可就要管你叫鹭尧了!你也少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那些个有的没的后缀,多见外啊!”
齐鹭尧也笑了:“好好好……就你们事多,叫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比如说我吧,你叫他们‘少侠’那叫见外,但是你从今以后还可以叫我‘神医’,因为我本来就是神医吗!”易水生晃着脑袋说。
“嘿?!水生你……”
“你小子啊?!找打!”
“哈哈……”

黑夜降临了。
马车行进的很快,因为颠簸的太厉害故而车内不敢点灯。车外车内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易水生和自己在马车里,庞奔为自己赶车,其余三人各期一匹马。由于易水生要守着自己疗伤,所以一开始没有给他准备马,而是把他和自己一起塞进了马车。
此刻,易水生已经在身边睡下了,这几天的疗伤的确太辛苦了,现在自己脱了险,他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灭灯之前还特意跳着脚的嘱咐道如果不是姓齐的又作哪门子的死病危了快归西了的话天塌下来都不许吵醒他。
望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听着身边疲惫不堪的少年轻微的鼾声,身体刚刚有所恢复还十分虚弱的齐鹭尧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耳边流水的声音越来越熟悉,隐隐听到远方传来的奔腾泉水那磅礴的呼啸,齐鹭尧知道,自己的家、天悬白练就要到了。
他确实感觉累,刚刚清醒过来就那么折腾,现在疲惫的感觉更是排山倒海的袭来。可是心里重重的心事让他的脑袋一阵比一阵清醒,想睡都睡不着。……这种感觉,他其实很熟悉。父母刚走的那几晚,魔教卧底的每一晚,他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把自己扔在黑暗里,让意识随着想象中的重力慢慢沉下去、慢慢沉下去……但是其实自己很清醒。这样,就会看见类似走马灯一样的东西,就会回想起很多自己已经忘记的珍贵的记忆,这是他真正能让自己休息的一种方式。

【鹭尧,还有一件事,请恕我一定现在就要知道。】

他又看见了白天发生的事。
徐虹良拉着自己的手,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
他低头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块小巧精美的檀木坠。木坠被雕刻成流云的图案,虽体态很小却雕刻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看到这东西的时候,齐鹭尧一下就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他目光闪了闪,微微低下头。
【这是水生从青光剑鞘内取出来的。他说这是你昏迷前再三嘱咐他一定要交到我手上的、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徐虹良抬眼望着他,【鹭尧,你怎么会有这个?你说这是一位故人托你转交给我的,那人是谁?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吗?】
齐鹭尧抿抿嘴。
【……什么故事……也没有。……你可还认得这东西?】他反问。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徐虹良以笃定的语气回答道。

【……这是我父亲的,长虹剑配啊。】


齐鹭尧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大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徐虹良望着手中的剑配,犹如那晚从易水生手中第一次接过它一样,心中百感交集。
【虹良……】齐鹭尧停了一下,差点习惯性地接上“少侠”二字,【……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徐虹良一怔,抬起头望着他,目光里有惊讶、有询问,还有一股不易觉察的担忧之意。
他低头看地,也不理会他的目光。
徐虹良盯着他看了半刻,抿抿嘴,轻声说道:【……西海峰林。】
【对,是西海峰林。你的故居。】齐鹭尧点点头,【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令尊的地方。】
徐虹良的眼睛有些黯淡了。
大家都睁大了眼,担忧的望望这二人,连殷蓝都不清楚那时的事,于是只能静静地闭嘴听着。
【那晚,我本可以帮令尊的……但是令尊一直在以各种方式提醒我不能出手,甚至不惜把我纳进火舞旋风的攻击范围、只为了告诉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就暴露了身份……】齐鹭尧眨眨眼睛,沉声说,【后来……魔教追你到玉蟾宫,朱无戒贪恋美色,一时耽搁了抓你的事情。殷宫主很聪明,用比武招亲来拖延时间,我一见你这里暂时安全,心里又实在是放不下,就冒险回了一趟西海峰林……】
【你回去了!?】徐虹良一惊,难以置信的问句冲口而出,【那……那位不知名的、安葬了我父亲的好心人,也就是你……了……?!】
齐鹭尧抿抿嘴:【……那……那时眼线实在是太多了,赵枭离的也很近,我……只是草草的将令尊下葬了……毕竟这里面有我的责任……】
徐虹良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齐鹭尧,嘴唇在不住的颤抖着,双眼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光亮在他的双瞳里闪烁着。
就这么愣了半晌,他忽然颤颤巍巍的起身,对着齐鹭尧——“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

齐鹭尧狠狠吃了一惊。
【诶——?!】大家也都愣住了,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个个都僵在原地不知作何是好。

【虹良、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齐鹭尧吓了一跳,挣扎着就要起身去扶他,却不小心抻了伤口,一阵闷痛在胸腔里炸开,他猛的剧烈咳嗽起来。徐虹良一惊,连忙扶住他,噙着满眼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把他又放回枕头上,嘴里不断说着“快躺下”、“别起来”。
【鹭尧……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是你安葬了家父,你……你真是我徐虹良的大恩人……谢谢你……谢谢你让他得以入土为安……谢谢……】徐虹良哽咽着,凝望着齐鹭尧,泪水不断滚出眼眶。
【不不、请千万不要这么说,鹭尧受之有愧啊……!我没能救得了徐伯伯……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齐鹭尧一下子红了眼眶,他一把拉住徐虹良的手,连连摇头,【我……我回西海峰林的时候,小七在那里等我,它拉着我去山崖顶上,我感觉到徐伯伯好像将长虹内力留了一部分那里,就试着把它具现出来……就是这样看到了徐伯伯留在那里的幻象,他一早就知道我要去,故意给我留下了一段话……其中就有这个……】
齐鹭尧望向徐虹良手中的剑配,徐虹良怔怔地把目光挪回剑配上。
【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告诉你……你是他的骄傲。】齐鹭尧哽咽了一下,【他说,如果是你……一定能做到,他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不管结果怎样,他永远……和你在一起。】
【……】
徐虹良颤抖着握紧手中的剑配,泪如雨下。

“……”

齐鹭尧睁开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那时,徐虹良抱着自己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点都不像当初下葬徐白后在他坟前咬着牙默默流泪的自己……这就是生性使然吧。如果自己的经历放在徐虹良身上,齐鹭尧觉得他会提着一把长虹剑不管不顾的杀进魔教无论如何报了这份仇、哪怕根本见不到赵枭就被乱刀砍死也算死得壮烈,死得英雄。定然不会像自己,埋了青光剑,委心屈尊潜进魔教,吃尽了苦头也没能报了大仇……
【谁是对的呢?】
齐鹭尧想。
如果齐轩也能给自己留下一句什么话就好了……不过,自己也是眼睁睁看着他牺牲的,他去世之前,什么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留下。
心里莫名的有点……难受。
……为什么临死前齐鹭尧还念念不忘徐白拜托他的事情呢?
因为他最清楚啊,这种……怀揣着仇恨的儿子,思念父亲的感觉。

【爹,孩儿现在既未安天下,也未抛头颅,甚至还未给您二老报仇,您……对孩儿失望了吗?】
齐鹭尧闭上眼睛。
【……但是,孩儿终于解脱了,孩儿找到朋友了,孩儿现在终于能毫无顾忌的拿起青光剑了……孩儿已经是真正的青光剑主了,您看到了吗?】
【孩儿发的誓绝对不变,无论如何也要报了大仇,除掉赵枭这个祸害,还天下苍生一份安定,这是孩儿心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会去做的,最重要的事。】
【——您说的那种人,孩儿,会去做的!】


文可提玺安天下,
武能拔剑抛头颅。
自古七剑有文武,
我辈幸为此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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