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虹七】《烛火夜行》

虹猫:徐虹良

蓝兔:殷蓝
大奔:庞奔
跳跳:齐鹭尧
逗逗:易水生
黑心虎:赵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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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斜,新月飞升。初夏,夜间的清爽似有意抚平终日的燥热,阵阵蝉鸣响起、清脆悦耳,偶有蛙鸣点缀其间,欣欣夏夜好不热闹。
抬眼上观,金鞭溪客栈二楼,一处窗户微微掩映,轻启鎼缝透出点点烛光。由缝隙向屋内瞧去,却只能被起起落落的白幔窗帘遮住视线,屋内情况一概不明。正值清新月夜,四周无不是窗口大敞,喧哗喝闹声此起彼伏,唯有这一处安安静静,似与世隔绝了一般,在万哗阵中悄然孑立。
“……”
烛光轻摇,投映在墙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桌面上的茶碗盛着清澈的茶水,水面倒映出烛火的样子,随着火光轻晃而一闪一闪。忽而茶碗被端起,白衣少年轻抿一口,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火光在瞬时被绞得破碎。茶碗又被放回桌面上,茶水晃动,映出烛火不安的影子一晃一晃。
“……”
白衣少年低头不语,手中默默摩挲着橙红的爱剑,剑鞘划过烛火的微光。
“……啧……”
对面的壮汉不耐烦的砸了下嘴,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已十分烦躁。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沉稳若他也已惴惴不安起来,更何况一向冲动莽撞的庞奔?他如今还恳好好的坐在这里已是万幸了。……只求老天保佑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
“……”他必须要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大家都听自己的,如果连自己都急了慌了那很难保证不出事。
【……不会有事吧?】
【都这么久了,不差乎这一两个时辰……】
【不会有事吧。】


“嘿,不是俺说你们,这么一次又一次从教主手底下逃了,说是没人帮你们俺都不信!”


……数月前,再次“侥幸”从赵枭手下逃脱的徐虹良一行人在庞奔与牛旋风喝酒叙旧时聚在了一起。牛旋风为人仗义,与庞奔是意气相投的兄弟之交,对当年在西海峰林围剿徐虹良和麒麟也一直有愧疚之感,故而与几人私交甚好,聚起用餐未觉不妥,随便扯几句不分敌我的话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徐虹良闻言,轻笑一声端起酒杯:“那是自然,徐某能多次从赵枭手下全身而退,还要感谢牛堂主暗中相助啊。”
牛旋风蓦地又想起当年在西海峰林放火烧山、在玉蟾宫步步紧逼的事情,有些不自在,赶紧跟着端起了酒杯:“哪里哪里,徐少侠可不要笑话俺了!交手这么多次俺还不清楚,俺就是不放水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们几位每次都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对上朱无戒那阴险狡诈的家伙也照样不吃大亏,者定是在教里有贵人相助,俺老牛可比不上!”
“……牛堂主这话,没有对别人讲过吧?”徐虹良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放心。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兄弟我心里还是有数的。”牛旋风忙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哈哈,那就有劳兄弟了!干!”
“干!……”

二人对饮而尽,互亮碗底,在一片响亮的笑声中坐了下来。莎丽端着酒坛适时地又给二人满上。
一旁的庞奔见状,冲徐虹良笑道:“虹良,俺说什么来着?牛兄弟是信得过的人!正好,那魔教的事牛兄弟清楚,你心里有什么疑问问问牛兄弟不就结了?”
徐虹良一怔,而后低头,似乎在考虑他的话。
“哦?徐少侠有要打听的事?”牛旋风也是一怔,随即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徐少侠放心!你们几人的事,俺老牛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问吧!”
徐虹良略一思忖,眼睛下意识的瞅了一下殷蓝,却见殷蓝正望着他,目光中满是支持与肯定。
【这样也好。】
徐虹良收回目光,心下打定主意。
“既然牛堂主是爽快人,那虹良也就不瞒堂主了。”徐虹良双手抱拳,望向牛旋风,“实不相瞒牛堂主,我们几人在魔教中确实有人,只是那人并非我们安插,而是中途相助的朋友。在我等每每有难之时他都会出手帮忙,却始终一身黑衣一定斗笠,时至今日我们甚至不晓得那人作何模样啊。”
“哦?”牛旋风放下筷子、一脸惊奇,“教中还有这等人物?俺老牛可从没听说过……”
“虹良此次如实相告,就是想向堂主打听打听这个人。”徐虹良道。
“徐少侠可还有这个人的体态特征?”牛旋风问。
“嗯……个子不低,很瘦,还有就是……”徐虹良认真的想了想,“……目前只能断定,这是位轻功了得之人,回回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转瞬即逝,连我们这轻功最好的殷蓝都能轻易被他甩开。”
一旁的殷蓝附和般的点了点头。

【这是个什么人?】
牛旋风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脑海中把能过的人都过了个遍,最后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唉……不行啊,徐少侠,你给的范围也太广了,这……不能再详细些了吗?”
“……”
徐虹良也微微皱起眉,面露难色。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唉……个子不低,精瘦,这样的人在教中比比皆是,我对他们的实力又了解不深,即使加上轻功了得这一项也排除不了多少人……”牛旋风叹气道。
庞奔挠挠头,一副为他着急的样子:“这……老牛,你再想想,就往轻功特别厉害的人那去想!俺可见过那神秘人的轻功,好家伙,平地翻起三丈多高,脚尖点树那就要走啊!一转眼就没影了!俺大奔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那么邪门的轻功……诶,对了,你们魔教轻功最好的人是谁啊?”
“你问轻功最好的?”牛旋风眼珠子一转,幽幽道,“喔……要说这轻功最好的嘛……”

——“我估计,要是护法认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徐虹良一怔:“护法?”
牛旋风点点头:“对,徐少侠应该见过的,有几次行动他和我们是一起来的,就我们教的护法使者齐鹭尧。”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沉默。
徐虹良默默低头思索,眉头微皱。


“齐鹭尧……”


“……对这个齐鹭尧,我倒是略有些耳闻。”一旁的殷蓝抿抿嘴、发话道,“魔教护法,手下不握兵,也无任何人能调得动他,来去只听赵枭一个人的命令,倒是对你们这些堂主负有督职之责,常奉赵枭之命来视察你们工作……听闻有几个堂主对他又怕又愁的。”
“哈哈,殷女侠消息倒真是灵通啊!不错,就是这个齐护法,传言虽如此、其实护法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至少他对俺老牛就还不错。”牛旋风笑道。
“齐鹭尧……”半天不说话的易水生忽然发话了,“这个魔教护法……他轻功很好吗?见过几面也交手几次了,没看出来啊?”
经他这么一提,牛旋风也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愣了一下,转而微微皱眉思忖起来。
“……对啊老牛,你说的时候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就那个每次几乎不出手光站着看那个?切……一副官爷样,会个啥?没见他飞檐走壁啊?练过轻功么他?”庞奔撇撇嘴道。
牛旋风皱皱眉,右手若有所思的敲着下巴:“可不是,你们这样一提……对啊,他为什么从没在你们面前露过轻功呢?……不过护法的轻功确实厉害,这是俺们全教有名的,俺就亲眼见识过,真正的雪过无痕雁过无声,横穿水面而过鞋底不湿,百里行程只在一夜之间!即使是教主也未必有如此水平。不过,要说你们担忧的这些这异常吗……俺看,多半就是个巧合。”
“巧合……”
易水生低声重复。
几人一阵沉默。
“……诶,等等,俺说各位,你们为何对护法如此上心啊?你们不会觉得暗中帮助你们的人就是护法吧?”忽然间意识到不对的牛旋风夸张的吃了一惊。
“咦?有何不可?”莎丽歪头。
牛旋风赶忙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老天,你们可真敢想啊!那护法是谁,教主最贴近的部下,专奉教主之命行事,别看他年纪尚轻,在教中已然有十年了,比俺老牛的资格都老!他怎么可能会叛变……啊不不不,是帮你们呢!……再者说,徐少侠给的范围也太广,教中虽未有轻功及护法者,但来去可不出声响之人却也甚多,仅凭一点就下结论断定了未免太过草率不是?”
“……牛堂主之言有理。此事急不得,我等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沉默了半晌的徐虹良终于开口了,转向其他人说道,“诸位,关于那位朋友的事我们就此打住,切莫再提了。一旦走漏风声,对魔教中的那位朋友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来日方长,我们总有坦诚相见的那天。”
殷蓝等人望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牛堂主,还请……”
“放心,还是那句话,你们七侠的事情,俺老牛绝不多说。”
“那就有劳牛兄弟了,洪良敬你一杯。”徐虹良微微一笑,端起酒碗来,“日后,免不了要牛堂主费心的地方,如若牛堂主在魔教发现了那位朋友,还请帮忙照顾着点。”
“放心,徐少侠的朋友就是俺的朋友,照顾一事俺绝无二话!”牛旋风哈哈大笑。
“干!”
“干!”
……


“……你们约定之日,可是今晚?”
殷蓝默默执起茶壶给空茶碗斟满,轻声问道。
“……”
徐虹良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她放下茶壶,将茶碗递给他。徐虹良本已无心饮茶,见她已然为自己递来,便也不再推辞,接过,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莎丽端着一盘小糯米糕上来放在桌中间:“唉……这都过二更了,他可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呸呸呸,休要胡说!”易水生连忙皱眉道。莎丽扮个鬼脸,不再接言。
徐虹良放下茶碗,单手托腮凝视着手中的爱剑。长虹剑好似晓得主人心事,在剑鞘中蠢蠢欲动,引得剑上浮光若隐若现。
【怎么还不来呢……】他微微皱眉。
“难不成……路上被什么人绊住了?或者被什么眼线盯上了?”殷蓝担忧道。
“盯他?老天……谁能跟得上他么?”莎丽摇摇头。
“……”
围桌而坐的五人一阵沉默。
徐虹良缓缓抚摸着长虹间的剑鞘,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渗透到冰冷的剑身。
烛火还在轻柔的摇晃着,映着七剑五人沉重的脸色。微亮的火光吸引来小小的飞蛾,围绕着烛火一下一下的扑腾,忽而飞走忽而又飞回,小小的影子白千百倍的放大在墙上,映成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窗外仍是喧嚣的蝉鸣,屋内却压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忽地,猛听“啪”一声巨响,一旁的庞奔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屋内几人皆是一个激灵,茶水被从茶碗内震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莎丽生气地喝道。
“俺去接他!”
庞奔烦躁的回了一句,抄起奔雷剑转身就要出门。殷蓝一惊,连忙起身去拦他,离他最近的易水生吓得一愣,赶紧一把抓住他的衣褂不让他走。
“大奔你等等!万万不可莽撞行事!”
“还等!?这都等了几个时辰了!要等你们等吧,俺等不了了!”庞奔一把挣开易水生抬腿就走。

殷蓝急忙挡在门前,易水生起身拉住他,挡在他和殷蓝之间。
“诶呀,大奔你冷静!遇事就着急,急也没用啊!再等等万一他这就来了呢?就算有什么小麻烦特也一定能很快就解决了的,你去这不是添乱吗?”
“小麻烦!?神医,你说得轻巧!万一是大麻烦呢?万一他解决不了呢?!”庞奔丝毫不买账,“约定是太阳一落山就到,可现在二更已过三更将至,他人呢?这不是遇到麻烦了是什么!万一他身份暴露了此刻身处险境呢?!再等,再等啥都晚了!”
殷蓝面露担忧之色:“大奔,他暗中帮了我们那么久安然无恙,必定不是个粗心之辈,想必不会这么轻易败露的……”
“凡事还有个万一呢!你们不也经常做坏打算吗!不行,俺不等了,再等下去俺非得疯了不行!你们坐着吧,俺去接他!”庞奔打断殷蓝的话,气哼哼的就要往外闯。
易水生赶紧拼命的拉住他:“诶呀呀呀回来回来!你上哪接他去啊?你知道他打哪来啊……”

“大奔!坐下!”

忽地,身后传来徐虹良一声怒喝。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安静下来。
庞奔一脸惊讶的转回头来看着他,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徐虹良面带怒色,直直的瞪着他。
“虹良?你……”
“我叫你坐下!”
徐虹良冷冷的重复道。
一直没发话的莎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仍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话,干脆再次噤声。
殷蓝和易水生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无奈之色。
庞奔渐渐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不可抑制的怒气在胸中慢慢翻涌。
“徐虹良,你什么意思!”他瞪向面前的白衣少年,压着怒火问。
徐虹良也盯着他:“我的意思很简单,要你回来坐下!”
“……好啊,你是要我庞奔抛弃朋友贪生怕死陪着你我在这里苟且偷生吗!?”庞奔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诶诶,大奔,过分了啊……!”易水生连忙摆手。
这边易水生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声清脆剑啸,响亮的剑鸣声惊得他慌忙回头,之间红光瞬间喷薄而出,剑势逼的烛火疯狂的跳动起来,屋内火光忽明忽暗,唯有那柄宝剑熠熠生辉。
长虹出鞘!
殷蓝大惊,忙过去拉住他:“虹良,你这是做什么!”
徐虹良不为所动,双眼仍只定定的瞪着着庞奔,长虹剑在手中反射着耀眼的旭日光辉。他反手一甩,宝剑在手中轻易飞转,剑锋直指面前庞奔魁梧的身形。
“大奔,今日,只要你敢踏出这间客栈一步,就莫怪兄弟得罪了。”
他冷冷道。
庞奔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无形的奔雷真气在身边随着怒气不可抑制的喷发而出,屋内一下子充满了压迫感。
“好……这可是你说的!”
早已被雄厚的奔雷真气吓得哆哆嗦嗦的易水生此刻还跑到他身边,颤颤巍巍的冲他摆着双手:“大奔,使不得,使不得啊……!”
庞奔根本不理他,他双眼死死的瞪着徐虹良,右手慢慢伸向后背的奔雷剑柄,暗暗咬紧牙关。
“……这可是你逼我的……!”
莎丽慢慢等大眼,抱着“完蛋了”的心态认命的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我说,你们兄弟今儿个是撞了邪了?百年难遇啊!”


“!?”
下一秒,响起的不是剑锋交击的声音,而是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声!
几人皆是一怔。
犹如一颗石子伴着清脆水声打入死寂的湖面,五个人愣了一下,齐齐向窗口望去——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徐虹良都没有忘记那天的景象。不如说五侠都没有忘记,那等了几个时辰等来的,如释重负的景象。】
【他悄无声息的站在窗台上,刚刚还半掩着的窗口此刻大敞,白幔窗帘静静地一起一落、映出窗口漆黑的身影。还是像前几次见面一样,一身夜行衣,一顶黑纱斗笠,白皙的脸隐藏在斗笠下,微微露出戏谑的嘴角。】
【窗外,月色正好。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后是轻柔的月光,身前是摇曳的烛火,这两种微光同时镀在他身上竟无半点违和感,反而让他越显神秘,恍若片刻间就能从黑暗中隐去……了然无踪。】

“嘿——打呀!怎么不打了?我还等着看呢!”
他笑道,抄着双手抱着胳膊,一身悠闲。
“……”几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惊讶里。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诶我说?!嘿你怎么做到的!?
黑衣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个子不低,很瘦,往小小的窗台上一站意外地显得很灵活。在屋内气氛严峻得快要窒息之时,那居然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哪里,满屋子神经紧绷的人愣是没一个觉察,要不是他忽然开口说话了估计还没人注意到他。
【……老天!幸亏他不是敌人!】

“啊……”
最先从惊讶中解脱出来的,居然是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易水生。
“啊——呀我的道祖爷爷啊——!无量寿佛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这条小命得活活被着几个疯子吓没了……”易水生慌慌张张地向黑衣人跑去,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哦?这等奇景竟是因我而起么?”黑衣人笑着,一翻身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几人这才纷纷转醒,齐齐向黑衣人抱拳,各自松了一口气。
“朋友!你可算来了!”
【太好了,幸而平安无事……】


一向喜怒形于色的庞奔此刻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地向黑衣人跑去:“我的老天爷,你终于来了!着急死俺了,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这好一通担心!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眼看着庞奔那一个熊抱就要落下来,黑衣人一惊,连忙一个翻身灵巧的又翻上窗台,苦笑着抱拳相扑了个空的庞奔道:“多谢关心!只是,兄弟,你这臂力……怕是我本来无事也会被你这一抱夹出内伤啊!”
“休要胡闹,大奔,还不快让朋友进来!”殷蓝责怪的笑道,向黑衣人抱拳,“朋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夜路辛苦,快请进来!我等已恭候多时了!”
易水生让开路,黑衣人跳下窗台。徐虹良赶忙将剑收入剑鞘,抱着长虹剑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小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黑衣人也站定,抱拳还礼。
“让朋友见笑了,抱歉。”徐虹良略感歉意地笑了笑,伸手一个邀他同坐的手势。黑衣人摆摆手,示意自己站着就好。
仿佛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其他人竟也没再多让让他,而是纷纷落座,就这样让他站在了窗边。他则踱步到窗户内侧,白幔窗帘遮住半个户头,占据了一个内可见外而外不见里的有利位置。一可观察情形,二可随时闪人。庞奔没有再回座位,而是就着门槛抱着奔雷剑坐在了门旁边。每次黑衣人来他都会坐在这里,防着随时推门而入的人,给他离开争取时间。
徐虹良坐在上座,旁边坐着殷蓝,其余人也都围桌而坐,烛火摆在桌正中间,一盘小糯米糕和一壶茶水靠近徐虹良放着。
……就好似是配合默契的老朋友们见面一样,很自然的就形成了这个局面。
【此刻,屋内的几人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局面——除了后面易水生和莎丽身边增添了一位竹林居士以外——竟伴随了他们一辈子。】
【在今后同生死共患难的日子里,七侠只要聚首,多半都是现在屋内的情形。……做了一辈子的兄弟,闯了一辈子的风雨,再回首之时,蓦地发现,居然从这时候起,他们就已经如此心照不宣了。】
【毕竟,这时候旋风剑主还没见过面,青光剑主……还不是他们的一员呢。】



“朋友为何来的如此之迟?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徐虹良沉声问。
黑衣人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赵枭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堂内大脾气不说还拿身边的人撒气,挨了他一顿打骂,陪他折腾到半夜才消停。我这刚刚脱出身来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赵枭打你了?”殷蓝一惊。
“……虹良少侠,赵枭的二次密令下来了,喏。”
黑衣人突兀的打断了殷蓝,从怀中掏出他此行的目的——魔教密令,一扬手丢给徐虹良。
徐虹良抬手“啪”一声接住:“辛苦朋友了。”
他急忙展开密令,其他几人也赶紧围上去看。殷蓝面露忧色,双眼不易觉察地望向窗边的人影,而后者只是警觉的盯着窗外、并不看她。察觉到他不想提起“自己挨了顿打骂”这件事,殷蓝轻叹一声,只得作罢。
徐虹良眉头紧锁,仔仔细细盯着密令读了半天,半晌、总算长出一口气,直起腰来,绽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太好了,计划成功了,赵枭已经相信了我们送去的第一封假堂书!”徐虹良喜道。
“哈哈,接下来只要接着冒充这个胡堂主送去几封堂书把那老东西引出黑虎崖,我们就能放心地从崖脚下过了!”庞奔在徐虹良身后哈哈大笑,似乎刚刚差点要和徐虹良刀剑相向大打出手的光景都是没有的事。
“那么,朋友,这第二封假堂书,还劳烦你代为转送了!”徐虹良向窗边人影抱拳。
黑衣人笑了笑,也半玩笑似得抱拳还礼:“得了得了,我若不是等着你这徐堂主的假堂书何苦还赖这不走呢?赶紧的,我还等着天亮前回教呢。”
小屋内几人都笑起来,欢快的笑声使气氛一下子不那么沉闷了。男子们笑声响亮,女孩们掩嘴轻笑,三更天的笑声一扫前几个时辰的压抑,连烛火都跳得欢快了些。
黑衣人摇了摇头,笑着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们非要引开赵枭干什么,天底下这么大哪条路不能走,偏偏要从黑虎崖借道,真是没有一点被追杀的自觉啊!教主要是知道我这么帮你们一起算计他,非得活扒了我的皮不行。”
“朋友你帮了我们这么久,那条抓住了不是死罪啊?不在乎这一条!”易水生笑道。
“……是,你是不在乎。”黑衣人撇撇嘴,瞪他一眼。易水生忙拱拱手,笑着说了几声“无量寿佛功德无量”,往徐虹良身后躲了躲。
“易神医怎么也像大奔一样不会说话了?朋友你可莫要放在心上哦!”莎丽轻笑几声。
殷蓝也笑笑,转脸向黑衣人解释道:“实不相瞒,朋友,我们此举也是无奈,赵枭追得越发紧了,我们必须赶紧找到剩下的两剑,能早一日七剑合璧就多一份胜算。这些天我们赶时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头绪,不敢有半点怠慢,横穿黑虎崖实在是我们能找到的去天悬白练瀑布最近的路了。”
“!?”
黑衣人一怔。
其他几人也附和般的点点头,一副世态严峻的样子。
黑衣人的笑容淡下去了。他不易觉察的抿抿嘴,空咽了一下。
黑衣人沉默片刻,背起双手,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去天悬白练做什么?”
“嗨,朋友你还不知道呢吧!我们前些日子五剑合璧得知的,传闻那第六剑青光剑主就住在天悬白练瀑布,我们正要赶过去找他哪!”庞奔揣着手坐在门边道。
“哦……”黑衣人背对着几人,低低应了一声。
“不过我倒是有些担心……江湖传言十年前掌有青光剑的宗门青龙门,就已经被赵枭的魔教灭门了,青光剑主死于赵枭之手,青光剑也不知所踪……这么些年来杳无音信,我怕是凶多吉少啊……”易水生皱皱眉,担忧道。
“七剑自古多磨难,我相信青光剑主、或者说新任青光剑主定然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隐蔽之处,等待我们去找他。”殷蓝摇摇头,坚定地说。
“对呀,神医,我们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鬼门关里闯了一遭的?吉人自有天相,能做得七剑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你就别瞎操心啦!”莎丽笑道。
“唉……”易水生长叹一声。
庞奔挠挠头:“话说回来,这青光剑主还真有意思,之前得知虹良原来住在西海峰林俺就够惊讶了,真有人忍得了住在林子里与世隔绝的啊!现在这人更厉害,居然住在瀑布旁边!俺倒真想见识见识这是何等高人!”
“诶呀,大奔!”几人相视笑道。



“只怕你们就是去了天悬白练,也未必见得到青光剑主。”



忽然,黑衣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
几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纷纷望向窗边的漆黑人影。
黑衣人只是望着窗外,负手而立,并不迎接他们疑问的目光。
“朋友此话怎讲?”殷蓝问道。
“……”
黑衣人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又似无话可说,僵了片刻、最后还是未发一言。
他抬手扶了扶斗笠,望着窗外晴朗的月色,双眼微微眯起。
……屋内一阵沉默。

莎丽望着他沉默的背影,轻声道:“朋友……莫不是认得青光剑主?”
“啊!?你认得他!?”最沉不住气的庞奔立刻喜道。
黑衣人这才好似听到了不经之谈地轻笑几声,回身说道:“呵,莎丽姑娘说什么笑话,你们七剑的人,我怎么会认识?”
“那朋友刚才何出此言呐?”殷蓝忙问。
“易神医刚才也说了,青龙门早在十年前就遭灭门,青光剑主已死,青光剑下落不明。及至最初你们又说青光剑主所居地在天悬白练……试问,如果你们现在手中持有青光剑,你们还会住在原青光剑主的栖身之地吗?就不怕魔教的人回去找你们?”黑衣人慢条斯理地说。
“!”几人皆是一怔。
黑衣人抄着胳膊,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天悬白练乃是栖凤山幽谷底涧悬崖峭壁所成之瀑布,酋水支流流经这里飞泻而下宛若一匹雪白绸缎悬挂于天地之间,故得名曰天悬白练。这本就是个可供游赏的地方而不是居住,你若说是游山玩水途经此地我还相信,可是如果说常年住在瀑布边上……这……恕我问一句,他睡得着吗?”
“呃……”
几人面面相觑。
殷蓝皱眉,仍仔细思索着他的话。半刻,她望望徐虹良,又看看大家伙,把目光转回到窗边的漆黑人影。
“朋友觉得……青光剑主已经不在天悬白练了?”她问。
黑衣人笑笑,语气轻佻:“我又不是七剑,在与不在,与我无关。”
“朋友肯帮我们到这个地步,我们愿听听朋友的意见再作打算。”殷蓝望着他,认真地说道,“朋友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眼下我们腹背受敌,外有赵枭穷追猛打,内有马三娘里应外合,七剑合璧又非一日可成之事,朋友可否指点一二?”
“哈哈哈,指点可万不敢当,就是可供参考的意见罢了。”黑衣人摇摇头,笑道。
“愿闻其详!”殷蓝抱拳。

烛火轻摇,火光在屋内明明灭灭。徐虹良还在拟着假堂书,小楷狼毫一笔一划地细舞着。其余几人均盯着黑衣人,看他会讲出什么来。
黑衣人默默的盯着徐虹良手中的毛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的光。
【还无忧无路捧着诗书吟诗作赋的年纪,是几岁来着?】
【怀揣深仇大恨弃置笔墨苦练剑法的年纪,又是几岁来着……】
“……如果我是你们,我想我是不会在一个生死不明的青光剑主的身上浪费时间的。”他顿了半晌,开口道,“你们对自己的境况摸得很清楚,早一日合璧便多一分胜算,可见时间对你们来说珍贵至极。而现在你们大费周章要去的地方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那这次行动究竟是有没有意义呢?”
“这……”
几人看看彼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又抄起胳膊:“依我看,你们与其花这么大功夫去找一个可能早就死了的人,还不如赶紧去见那第七剑,毕竟江湖上可没有‘旋风剑主已死’、‘旋风剑下落不明’这样的传闻啊。”
庞奔闻言一下就急了:“那那那,朋友!你这是要俺们就这样放弃青光剑主了?可万一他现在正特别艰难、需要俺们解救呢?俺们就……就这样跳过他了?”



“……这世上没谁能真正救得了谁。”


黑衣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



他默默倚在窗边,晚风拂动他斗笠上的黑纱,一起一落、一起一落。
“一个人,若只会等待着别人的解救,只能说明他连自己都救不了。既然救不了自己,有谈什么七剑合璧、拯救天下?笑话。”
“朋友……”易水生有些忧虑的皱起眉头看着他。
殷蓝也面露忧色,大大的双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复杂的看着黑衣人。


他静静的站在窗边,身后是如霜似雪的皎洁月光,他仿佛隐在了月光之外的阴影里。……不知他从何路而来,亦不知他往何路而去,他身边不被允许有一个人,他就像为黑夜而生那般……孤独。

衣人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几个人的脸。
“……如果他还活着,就一定会在你们七剑合璧之时去找你们。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七剑之一。如果他最后已死,你们在七剑合璧之时也定会找到青光剑,不为别的,就因为你们是七剑。”
“……”
【事后回忆起来,那番神情……简直跟交代后事一样。】

殷蓝没来由的鼻子发酸。
不知为何,眼前之人似乎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她不知道这种悲伤源自何处,但细腻如她却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人罩在黑衣之下、隐在那戏谑外表之下的,浓重的悲伤。
【就像是在泥沼中忽地看见了光。】
【明知道那就是自己等了好久的光芒,却强迫着自己不能去接近、不能去触碰。】
【还不到自己离开这片污秽之地的时候,留下来的价值一定比离去的要大。……这样告诉自己,转身离去,所有的风光称赞都与他无关,所有的温暖关怀都触碰不到。】
【“没事的,我救得了自己。”】
【……只能这样一遍一遍的这样说着,在每个寒冷的夜晚。】


“上任青光剑主,也就是青龙门的门主,是叫齐轩吧?”

忽然,在一旁专心拟书的徐虹良开口了。
殷蓝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同几位同伴一起向徐虹良望去。
“咦?虹良,你怎么知道的?”庞奔歪头问道。
徐虹良笑笑:“上任长虹剑主是我父亲,他与青光剑主交情甚笃,我刚刚才想起来,似乎有听到过他提起齐轩前辈,掌有青光剑的青龙门主。”
“诶?!这么说来,你是见过他的了!”易水生惊喜道。
徐虹良摇摇头,轻叹一声:“唉,父亲原本不愿让我涉足江湖中事,故上一代七剑我谁都没见过。这位齐轩前辈我也只是听说过名号,并未见过其人。”
“哦……”易水生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诶……!”
徐虹良却忽然抬起头,一脸“诶呀我怎么才想起来”的表情,直直的盯着黑衣人,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瞪大双眼的话——

“对了,朋友,你们教的护法使者……好像也是姓齐吧?”

【!?】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那黑衣人,大家都是大吃一惊。
“……”
黑衣人整个愣在了原地。
“诶……诶等会……!?”莎丽一时没法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她怔怔的眨眨眼,看着徐虹良,“虹良你……你会不是觉得那护法……吧!?”
“不可能的……吧这个?”连殷蓝都惊住了,她怔怔的随着莎莉望向徐虹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虹良轻笑几声:“一切还只是猜测,看把你们给吓的!朋友,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们教的护法,好像是叫……齐鹭尧,是这个人吧?”
“……”黑衣人回望着他,一滴冷汗不易觉察的划过脸颊。
他抿了抿嘴:“……是的。”
“听闻他轻功很好?”徐虹良低下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似乎不错。”黑衣人回答。
“比起你如何?”徐虹良笑笑。
黑衣人沉默片刻:“……虹良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徐虹良放下毛笔,看起来是已经完成了手中的堂书,“朋友,你对魔教的事清楚,依你看……虹良此番猜测,是有无可能?”
“……在下不知,虹良少侠指的是……?”黑衣人顿了顿,只得装傻。
徐虹良笑了笑,眯起双眼,目光似乎能透过他斗笠前的黑纱、直逼他的双瞳,将他的眼底扫个滴水不漏。
“魔教护法,和上任青光剑主竟是同一姓氏,十年来青光剑下落不明,青光剑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朋友,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徐虹良面带笑意,声音带着些诱惑地沉了下去,像是在引导着他说出什么,引导者他一步一步说出、那个早就被他猜到的答案……


“你说,这个齐鹭尧,有没有可能是齐轩前辈的什么传人呢?例如……青光剑主……之类?”



【——好你个心思过人的徐虹良!】

黑衣人——事到如今还不如直接叫他齐鹭尧好了——这位平时威风八面优雅得体的护法大人,此刻心里真是叫苦不迭、哭笑不得。



……齐鹭尧是见过徐白前辈的。方才徐虹良说没见过齐鹭尧的父亲,而齐鹭尧可是真正见过上一任的长虹剑主,七剑之首徐白。
那已经是自己很小很小时候的事了,小到自己也记不起来了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徐白前辈来拜访自己的父亲齐轩,两人把酒言欢之时父亲把自己叫了出来给徐白行礼,自己就这么认识了那个精神焕发的半百前辈。
【你叫什么名字?】
【回徐伯伯,我姓齐名鹭尧,爹娘换我尧儿。】
【哈哈,好,那徐伯伯也唤你尧儿。尧儿,徐伯伯问你,你为何不练剑呢?】
【回徐伯伯,尧儿自出生起便比寻常孩童轻上许多,从小体弱多病,时至今日甚至会被剑气震开,恐难是块练武的材料。】
【过轻?诶呀……那倒是个麻烦。不过,尧儿,你可曾想过,你爹是青龙门主,他手上的青光剑总是要传给你的呀,你弃武从文,这青光剑可如何是好呢?】
【爹爹说娘会给我生弟弟,我大可不必入足江湖,饱读诗书功成名就也未尝不可。】
【嗯……小小孩童,措辞礼雅应对自如,看得出来你将来会是个文豪才子。只可惜……唉。你为何偏偏是齐轩的儿子呢……】
【呃……徐伯伯?】
【……尧儿啊……你现在或许可以舞文弄墨读诗诵经,但你是齐轩的儿子,早晚有一天是要握上青光剑的。徐伯伯有一种预感……将来的某一天,你定会像你父亲一样,身披青光剑指苍天,你把徐伯伯的话记住……】

——七剑之人,是离不开江湖的。


齐鹭尧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拿起青光剑,又是以什么样的决心埋掉青光剑。他只知道,这一拿一放之间,有什么东西被终结了。曾经的天真烂漫,曾经的温暖关怀,曾经的无忧无虑,从那晚白练葬剑起……就与自己无关了。
【卧底不好做啊。你想过吗?】
【想过。】
【那为何非要走呢?】
【……我背负着杀父弑母的血海深仇,大仇一日不报,我便一天不能安生。】
【你可要想好啊,此去凶多吉少,除掉赵枭是上一代七剑合力都没能做到的事,纵然你是青光剑主,可你一介书生……】
【我早不是区区书生了。】
为了报父母之仇,为了青龙门的尊严,为了还天地间一份安定,他早就已经放下笔墨、拿起宝剑了。
那晚,他辞别月魔谷,向着那个女孩,向着九天白瀑,向着朗朗皓月发下狠誓,青光为证,天地可鉴。

【我齐鹭尧对天发誓,七剑一日不能合璧,青光剑便一日不启——待我青光出鞘之日,便是你赵枭老贼命丧九泉之时!】

掷地有声,乾坤动容。……他埋葬了一个满腹经纶的风雅书生,唤醒了一个独步天下的轻功高手。自此,青龙门之后、齐轩之子,青光剑主齐鹭尧,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死去了。
……何日才能唤醒他?
【诶,江湖传言,青龙门惨遭灭门,青光剑主死于赵枭之手,青光剑下落不明,连传人也不知死在何处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
【你怎么那么肯定?】
【我?哈哈……】
……因为,现在还活着的齐鹭尧,仅是个魔教护法罢了。……仅此而已。



徐虹良啊徐虹良,你怎么非要在这时候向我发难呢!你不搞情报你不知道,一个消息灵通的情报来源往往比你一身武功更能救你的命!你们现在不能没有情报网啊!
看着面前大有“今天这事没完”架势的徐虹良,齐鹭尧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心里清楚,徐虹良这是想拉他离开那个火坑。凭自己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提出要他们帮助自己离开魔教的要求的,可是眼下赵枭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在魔教多呆一分都是危险,他又帮着这些人伪造消息骗赵枭离开黑虎崖,莫要说身份暴露,就是这件事情败露了、自己都是死无葬身之地。……身为七剑之首,徐虹良最清楚齐鹭尧现在的处境,既然劝说肯定是无用的,就干脆下个狠心,逼他把一切都说出来,即使是毁掉他们唯一的消息来源、也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齐鹭尧的性命。
“……”
聪明如齐鹭尧,徐虹良为什么这么做、他心里是全都明白的。一直以来都是他拼命地在保别人,现在忽然有人花这么大代价地想保自己,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即使是卧底十年一袭情感早就淡漠不已的魔教护法也不禁是一阵动容,十年了,很少有人关心过他,对他这种在寒夜里行走的夜行人来讲,哪怕是一点点烛火都能让他们温暖不已,更何况是这种渴望已久的光芒呢?
齐鹭尧抿抿嘴,眼神不禁向下瞟去,盯着地板。
……虹良少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恕我现在还不能将真相和盘托出。
【你们还需要我——需要我这个魔教护法。谢谢你的心意,但是我啊,我,还不能走。】

“我倒是认为,虹良少侠想多了些啊。”
齐鹭尧抬起头,恢复了那番笑意盈盈的语气,正视着徐虹良道。


“哦?”徐虹良一怔。
“仅凭着一个姓氏就断定护法是你们的人,这简直是草率得没有道理。”齐鹭尧笑着摇摇头,摊开双手,“天地下一个姓氏的大有人在,总不能大家都是一家人。真若如此,谁还敢将那皇位同姓相传?怕是不知有多少人都能和皇帝老儿抢个名分去咯。”
“朋友此番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齐姓到底是不若张李王刘那样常见,忽然间遇到两个、年龄也甚是接近父子,很难不让人起疑啊……”徐虹良赶紧说。
“只怕是并非让人起疑,而是虹良少侠你太多疑吧。”齐鹭尧打断了他,“要说疑心,虹良少侠认为你和赵枭哪个更重?齐鹭尧在赵枭身边已有十年,那么个疑心重重的老贼都没怀疑过他是齐轩的什么人,偏偏虹良少侠你起了这份疑?哈哈,虹良少侠,我看你莫不是寻青光剑主心切,看谁都像吧!”
齐鹭尧此话一出,直接把徐虹良的正确猜测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否定了。徐虹良没想到他竟否定的如此干脆、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不禁愣住了。
一旁的庞奔听得有理,赶紧挠挠头笑道:“哈哈,就是嘛,虹良你先别急,你那个假设连俺听着都荒唐,还干什么交给朋友去裁定啊!”
“就是,虹良,怎么像逼着朋友说话一样,真失礼!”殷蓝忙拉住他,轻声责怪道。
“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易水生和莎丽也打着哈哈,也点着头赞同。
“……”
徐虹良回过神来,略微皱皱眉。
他相信以齐鹭尧的聪明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本来见他沉默了那么久、以为他是打算如实告诉大家了,可现在,他居然又把自己这一帮人给糊弄过去了!为什么还要硬扛着不说实话?只要顺着自己说他就算解脱了啊?他是不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徐虹良望着齐鹭尧的眼睛。
恰巧,齐鹭尧也正望着他。
……不,那双眼睛告诉他,齐鹭尧知道他心里所想的一切事情。……那就还是执意要留在魔教,不到时机,不肯出来了?
啧,就怕这个!
徐虹良懊恼地心里骂道,这个笨蛋!这不是玩命吗!

【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啊!?】
“那么,朋友可了解那护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徐虹良强笑了笑,问道。
【你多虑了,我还没有把柄被赵枭抓到,他不会轻易动我的。】
“齐护法啊……有些手段,年纪轻轻就爬到了高位,想必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齐鹭尧想了想,这样评价了自己。
【那么个魔头杀人要是想除掉你是不需要证据的!你在他身边呆着太危险了,眼下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全部七剑,你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回来吧!我们能保护好自己,不再需要卧底了!你大可不必再冒这个险了啊!】
“是吗?可是我为何没怎么听说过关于与他的传闻呢?”徐虹良心急如焚,脸上还是一副平淡的表情。
【你们需不需要卧底,你最清楚,我也清楚。虹良少侠,你骗得了大家可骗不了我,别忘了我就是专干这一行的,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你我心中有数。】
“一般来讲关于教主护法的消息都锁得很死,你不光没听说过这个齐护法,就是江湖上这么多门派,你听说过几个关于帮主门主护法的传闻?”齐鹭尧笑了笑。
【你怎么就不明白?!如果代价是你的性命那再怎么重要的情报也不值啊!!】
徐虹良真急了,干脆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瞪着他,目光锐利。

“……”
徐虹良忽然变的凶狠的目光吓了殷蓝一跳。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徐虹良忽然就跟黑衣朋友生气了,想插话也不敢,就这么僵在原地。
大家也都一头雾水,怔怔的看看黑衣人,又看看徐虹良。
“……”
齐鹭尧心里涌起一阵不可抑制的暖意。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这样说过了,你比任何你能带来的东西都重要。在利用、反利用的环境里摸爬滚打了太久,他与任何人的关系都是以利用为前提的,冰冷和伪善早已是默认的事实。如今,忽然有人说,你能带给我们的东西是有很大价值,但要是会失去你的话我们宁可不要这些,就算离开那个位置不如你在那个位置有价值,我们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我们死掉……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生活在寒夜里的飞蛾,很容易被温暖,只要一点烛火便可。……你能明白为什么飞蛾总要扑火吗?

【放心吧,我救得了自己。】
“虹良少侠,要是没有别的事了,就把堂书给我吧,我该走了。”
齐鹭尧笑了笑,说道。

“……”
徐虹良望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满是复杂。
他在桌旁几位同伴怔怔的注视下,拿起桌上的堂书,站起身来,绕过身旁的殷蓝,一步一步向窗边的黑衣人走去。
齐鹭尧迎着他的目光,双眼里满是真诚。
“……”
他走到齐鹭尧身前,将堂书递给他,眉头微皱。

“朋友,对不起。天悬白练,我们一定要去。”
“!”
齐鹭尧一怔,看着他的脸,片刻,缓缓的摇摇头。
“……去了,你们也不会找到他的。”
徐虹良苦笑一声:“我知道。……可是我们,我们……想去救一个人。”
齐鹭尧心下一紧:“救谁?”
“不知道。”徐虹良摇摇头,“而且……还要看那人,让不让我们救。”
“……”齐鹭尧的目光黯淡下去。
“我刚才说过了,救得了自己才能救天下人。你们大可不必去。”
“……可他未必救得了自己。”徐虹良说。
“那他就没资格做七剑。”齐鹭尧冷冷的回答。
“谁说的?”徐虹良定定地注视着他,认真地说,“即使是我们,也是在你不断的通风报信之下才逃得出去,这不是被你救了?你怎么能说青光剑主救不了自己就不配做七剑呢?照你这么说,我们都不配做七剑了不是?”
“……”齐鹭尧沉默了。
他拿过假堂书,郑重的塞在衣襟里。

“……我走了。”齐鹭尧抱拳,淡淡地说。
“朋友,一路小心!”殷蓝几人连忙起身抱拳,向齐鹭尧行礼。
徐虹良也抱拳,双眼还是看着他,严肃地行了一礼。
“保重。”
“保重。”齐鹭尧回礼道。

“……愿你能救得下他。”


“?!”
徐虹良一怔,心下一喜、连忙转回身去,却见黑衣的影子在眼前一闪——
只觉一阵轻风扑面,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漆黑的影子已经融入了黑夜。
“……”
白幔窗帘一起一落的悠悠飘荡着,烛火在油灯面上轻晃,院中传来阵阵蝉鸣,金鞭溪客栈的夜晚寂静无声。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徐虹良有些怔神,盯着窗户看了一会,半刻,只得轻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好厉害的轻功啊……每次看都这么神奇。”
殷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女子轻柔的走到徐虹良身边,同他一起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这般轻功……唉,我早该想到是他的。”沉默片刻,徐虹良话中多了几分捶胸顿足之意。
“你已经……确定了?那个护法……?”殷蓝转身望着徐虹良的侧脸。
“……”
他抿抿嘴。
想起方才答应过齐鹭尧不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徐虹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复杂的看了殷蓝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殷蓝低下头,垂眼轻叹。
“不管他是谁……不管我猜的对也好错也好,不管帮他离开魔教要花多大代价……”徐虹良重新抬起头,望着天上那一轮皓月,咬了咬牙。

——“这个人,我是非救不可的!”


“朋友为我们冒了这么多险,于情于理我们也要救他,虹良你就放心吧!”莎丽笑道。
“就是嘛,这种事还要犹豫吗?”
易水生和庞奔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一边赞同的点点头。
殷蓝和徐虹良也转身望着几个同伴,大家不约而同的笑了一下。
徐虹良目光炯炯有神,环视了大家一周,振奋地说“好,那大家先好好休息,我们静等朋友消息,待赵枭离开黑虎崖,我们马上动身前往天悬白练寻找青光剑主!”
“好!”大家齐声附和,情绪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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