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襄阳王已经撤走了暗中盯梢冲霄楼的人马，想必是对下午之事信以为真。属下傍晚出城门时还看见他们的人暗中跟着属下，直到属下假意在客栈投宿后才离开，到方才我潜回城中之时已然无人跟踪，想必展昭辞官回乡隐退江湖的消息已经传开，计划还算顺利。”

王朝马汉走后，展昭便立于包拯案前，恢复了一贯的礼数。方才是想打消二人的误会所以显得随便了些，现如今没有别人，对大人的礼节丝毫不能乱，这是展昭最起码的尊重。

包拯点点头：“好，第一步成功了才有进行下去的可能。……展护卫，你此去先不要轻举妄动，襄阳王疑心重，必然会再派人暗探你的行踪，你离开后的一两个月之内最好不要急着开始查案，等他们的人完全相信你已经不再理会此案时，再着手调查，更加安全。”

“……”

展昭不由得眉眼一动。

包拯的最后一句话是，“更加安全”，而不是“更加容易”。

……此番离职查案，调查不易，危险更甚。展昭这一去既非官身也非江湖，襄阳王一个起疑很可能派人加害与他永绝后患。虽然展昭自恃行走江湖多年不会轻易遭人暗算，不过很显然，比起查案的结果，包拯更关心展昭的安危。

心里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阵暖流。

展昭抱剑颔首，恭敬地应道：“……属下明白。”

包拯望着这个年轻人的脸，虽知他武艺高强，但又深谙此人是一正人君子，襄阳王阴险狠辣，手下卑鄙小人不计其数，若是担心展昭自由之身于他不利，又或者猜到了开封府声东击西的计划，只怕展护卫凶多吉少。……让自己的属下冒如此风险，包拯实在是放心不下。

“或者，本府就再把戏做足一些，让他彻底相信。……王朝马汉现已知道了这一计划，想必如果再有一次的话他们不会去妨碍展护卫。”包拯望向公孙策。

公孙还没说什么，展昭可是吓得一激灵，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貌，急的向前跨了一步：“不不不，大人，不必如此费事，展昭闯荡江湖多年，自保不成问题，至于案子展昭可以等，只要大人不急，属下可以慢慢查，查得清楚便是……委实不必再来一出……”

开什么玩笑，再来一次，再来一次真的能要人命啊，展昭一想起今天下午的情形就忍不住后怕。当时，他指着包拯的剑都在抖，巨阙何等锋利！自己剑下一个包大人一个公孙先生，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万一出了意外，谁挨得起自己这一下？……包大人还对自己说望向他的眼神一定要有杀气，自己上哪找他的杀气去！反倒是身后冷眼瞧热闹的赵爵让展昭气得浑身发抖。白玉堂死于他手，自己不但不能将他逮捕偿命，反倒被他逼得在这里持剑对着自家大人，于朋友不义于大人不忠，手持一柄利剑却不能斩了这人渣——恨的展昭顿时目生重瞳，双眼通红，眼神锋利得几乎将人扎穿……就这么才骗了在场的人。

可是事后，每每想起当下说出那番不仁不义的话，还是痛的展昭心在滴血。天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可以忍受自己所遭到的种种误解，却无法容忍有人抹黑两位大人，而那个人，居然还是自己。

公孙策看着展昭着急的样子，心下暗叹大人这不是折煞这孩子吗，连忙抱礼道：“大人，学生同意展护卫的说法。襄阳王老奸巨猾，故技重施，适得其反令人起疑也未可知。奸人的疑虑尚需奸人自己打消方才稳妥，学生相信展护卫应付得了。……只是，展护卫，你也要听大人言，应付试探就要专心应付，且不可心急被探子捉住马脚，到时候危险的可不单是你，就连开封府也难逃一劫了。”

展昭可以不顾自己的命，却不能不顾大人的命，公孙策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这傻小子不去铤而走险。果然，展昭肃了面色，认真的承诺绝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不给开疯府添麻烦。……包拯点点头，轻叹了一声。

确认了计划成功后，展昭此次返回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便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时间沉默。

这一去，着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公孙策低着头，目光游离在这房间四处。……这一计是他想出来的，可无疑，公孙是最不放心的那个。让展昭假辞官真办案实属无奈之举，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问题才都是实打实的。必须装模作样隐藏那个根本隐藏不住的身份，既要做一个普通人又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来自生活和查案两方面的压力，还必须面对随时可能的暗杀。……而且，虽然他不说，但公孙策不是不知道，这个表面平静的年轻人，无时无刻不在，心如刀割。

……不得不逼着自己一次又一次面对白玉堂的死，连逃避的权力都没有。因为展昭明白，自己，是最后一个能给白玉堂昭雪的人了。

只是这份责任，更像是一种自我折磨。

“大人，先生，展昭去了。”

沉默片刻，展昭撩起前摆，单膝跪地，冲包策二人郑重的行了一礼。

包拯站起身来，神情肃穆。

“今番展昭辞官出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府。展昭但向大人保证，只要展昭一口气尚在，就决不放弃此案，展昭发誓定将查到这条性命尚存的最后一刻。”展昭沉声道罢，深深地拜了一拜，“属下此行，凶多吉少，今后必然无法善尽对大人护卫之责，望大人先生保重身体，展昭不在身边，切莫轻易以身犯险。……若展昭在外有个三长两短，大人先生万莫悲恸。……属下得以相伴大人身边这几载，已然无所遗憾。今番行礼在先，赔罪在后，展昭……叩别二位大人。”

深深的一叩首。

【……堂堂七尺男儿，这万般深情的一叩，叩尽了不知多少心酸与决绝。】

“展护卫，快起来……”

公孙策被这一叩深深地刺痛了双眼，霎时间红了眼眶。包拯绕过案前，弯腰将他扶起，一双闪着水光的晶亮黑瞳深深地望着自己这最忠烈的部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得臣若此，夫复何求……？

包拯定定神，一字一顿道：“展护卫，你此行，本府只有这一个要求，你务必办到，没有商量——”

【不论结果如何，本府要你，活着回来。】

（两年后     大内  藏书阁）

赵德芳急急忙忙的踏进御书园之时，果然看见几路兵马将此地守的严实。莫说人了，就连只猫都不让进去，当下无名火起，顺着带路的公公径直便往里闯去。

门口卫兵拦住了他：“王爷请留步。”

“朱统领何以如此目中无人，八贤王的驾也是你拦的？”引路的老公公冷着一张脸。

守门的朱统领一脸的不买账：“卑职奉圣上命把守此门任何人不准出入，任凭来的是八贤王还是九昏王都照拦不误。”

“大胆朱罔！你家庞大人是如何教你直教你如此没有礼数！”老公公险些被气出个好歹来，这深宫大内还无人敢如此狂妄！反倒是被奚落的赵德芳一把抓住了他，报以微笑示意他不必动气，接着抬眼直视那朱罔，伸手从袖内掏出一块玉佩来。

“本王没心情与一小小统领计较。你说你奉圣上喻令把守此地，刚巧，本王也是奉圣上亲命要进入此门，信物玉佩在此。赶紧查验，查验完了，就立刻给本王让开。”

不卑不亢，不紧不慢，赵德芳只是肃了面色带了点怒气，不知怎的一下就威严了几分。

那朱罔不禁有些懵了。

其实，所谓圣上喻令，只不过是皇上将此事交由庞及全权负责，而庞吉又交代他此地任何人不得进入而已。这种文字游戏对于深谙大内之道的赵德芳来说委实不是什么难事。钦赐玉佩一出便是皇上亲临，任你嘴皮子耍出花来也敌不过绝对权力。

朱罔没办法了，率一众军兵侧身让开，老公公引着赵德芳大踏步向藏书阁走去。

当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时，赵德芳一眼便看到了背着手站在案前的包拯。一身华黑官服还是那样笔整，只是如今看那背影，多了几分孤独落寞之感。

包拯闻声回头，见是八贤王，脸上不禁划过一丝欣喜，不敢怠慢，连走两步迎上前去。

“包拯！”

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包青天如今也沦为了阶下之囚，赵德芳心下不忍。万岁啊万岁，你……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包大人，八王爷，老奴候在外面，有事招呼一声，老奴听得见。”老公公行了一礼，临走不忘提醒了一句，“包大人，陛下只允了一炷香的时间，有事情快讲，万莫耽搁。”

“有劳公公！”包拯抱了一礼，目送着公公走出房门，又把门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