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虹七】《砥砺青光》(下)

一篇居然超了字数上限……

于是只能分两篇发【苦笑

上一篇传送门:  《砥砺青光》(上)


“侍卫长大人。”房间门口的侍卫向男子行了一礼。男子点点头,看了一眼虚掩着的窗户,房间里传来女孩兴高采烈的声音。
“小鹿在吗?”男子望着窗户缝隙里的人影。
“是的。”侍卫颔首示意。
“她多会来的?”
“一刻钟之前。”
“嗯……那孩子醒了?”
“是的。就在刚才。”
“行了,你下去吧。”男子点点头。
“是。”侍卫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男子又看了看窗户缝隙里露出的人影,望着门板,不经意间皱起了眉。

“……虽然在白天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月魔花在晚上就能变得非常非常香!只要被月光照到月魔花就能散发出香味,月魔谷的晚上都是这样香气四溢的,被风吹散能飘散好几里呢!”
女孩兴奋地晃着手,双眼发亮,说得兴高采烈。她忽地安静了下来,扬起一个微笑,凑近男孩问道:“怎么样,有安心点吗?”
“……”
男孩屈腿坐着,微微抓着被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无言地看着她。
“你不要害怕啦,我是这里的主人,当然要对你尽待客之道!”女孩嘻嘻一笑,冲他晃了晃脑袋上的小辫子,“……好吧好吧,我父王才是这月魔谷的主人,但是父王什么都听我的,我说要招待你我父王就不会不留你啦!你不要这么紧张嘛!”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我叫夹谷兰鹿,今年六岁啦!你呢?”
女孩又凑近了些,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星星,写满了期待。
男孩有些紧张地攥紧了被子,有些胆怯,微微耸肩往后挪了挪。
“……齐……鹭尧……”
“喔——好帅气的名字!诶?好奇怪呀,你的名字和我的怎么差那么多呢?你——你是中原人吗?”
女孩挠挠头,眯起眼睛笑道。
男孩看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女孩,阳光在她脸上铺出一层毛绒绒的光影,显得温暖而又纯净。……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抓着被子的手微微松了一些。这个姑娘……还真是热情啊。

“谈得怎么样啊?小鹿~”
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声在身后响起。男孩女孩都是一怔,二人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男子穿着侍卫长的官服没有脱,看样子是从族皇那里刚出来。女孩站起身大叫着“叔叔~”向男子扑过去,男子哈哈大笑着接住了她,抱着女孩来到男孩子的床边。
男孩眨着不明所以的眼睛,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嗯……看来恢复得不错。沐霖后来给你看了看,他的医术果然是值得信赖的。”男子笑了笑,晃了晃怀里的女孩,“怎么样?你们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啦,基本都是我在说!”女孩撇撇嘴,忽地想起了什么,大叫着邀功,“对了对了,他说他叫七鲁摇!”
“七……?”男子一愣,哭笑不得地皱起一边眉毛。
男孩抿了抿嘴,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迷茫中透着些许拒绝。
“好了,叔叔要跟他聊一会,你先去玩吧。别去给浩峰捣乱啊,他在练箭。”男子把她放下来。女孩点点头,从门口跑出去了。末了又跑回来,跟男孩打了个招呼,“我明天还来找你玩喔!”这才又跑走。
男孩眨眨眼,看着她消失在窗户缝隙的有限视野里。
“初次见面,你好。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子在孩子面前坐下,和颜悦色地问。
许是男子面善没有那么可怕,又或许是刚才女孩的闹腾已经让他紧张不起来了,男孩的眼神里带着一些迷茫和拒绝,但还是小声应答:“……齐鹭尧……。”
“齐鹭尧。嗯,齐鹭尧,你好。”男子伸出一只手去,“我的名字是夹谷归九,刚才那女孩的叔叔,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这么叫。三天前我从酋水河里把你捡回来的,真没想到你恢复得还挺不错。可喜可贺。”
男孩一愣。
“是您……救了我?”男孩怔怔地看着他,末了有些困难地坐直了些冲他微微鞠躬,“……谢谢……”
“不用不用,救你的人有很多,我不过是把你捡回来了而已。”男子伸手扶住了孩子的肩膀,帮他坐好。
太阳出来了,阳光从微微开启的窗户缝隙洒进来,有灰尘在空中飞舞。男子倒了一碗水递给他,他双手接过,轻道一句多谢。
“我捡到你时,你的怀里抱着一把剑。”男子指指挂在床边的剑。“这是什么剑?孩子,你是哪里人?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
他小口小口地抿着碗中水,没有说话。
男子见他不说话,想了想,又说:“我前几天去了一趟青龙门的所在地天悬白练,奇怪的是那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断壁残垣,血迹和废墟混杂在一起,焦土之上死尸遍地都是,偌大的青龙门居然一个人都见不到了。是谁一夜之间能将一个那样强大的宗门抹去?……孩子,你来自那里吗?”
“……!”
男孩浑身一震,喝水的动作不由得僵住了。
男子看着孩子瞪大了眼睛,漆黑的双瞳中一瞬间出现了恐惧、愤恨和痛苦。很多种感情交杂在一起,渐渐地,大大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泪花。
“我和青龙门的齐轩门主见过几面,虽不算出生入死的兄弟,也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青龙门遭遇如此不测,不知齐轩门主是否安好。”男子轻声说,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孩子,你是齐轩门主的什么人吗?”
“……”
孩子扭过头来,看着男子的脸,微微咬唇,眼底一层波光直让人心疼得紧。
男子看着孩子,有些不忍地皱起眉。
“……恩公,您如果认得青龙门主,能否告诉我……您有找到家父的尸首吗……?”
孩子倔强地将眼泪锁在眼眶里,哽咽着问。


【……】
【……你是谁?】
【你的名字叫什么?】
【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的使命是什么?】
【你有什么无法放弃的所负之物?你有什么无法超脱的肩负之责?】
【你……】

【……还好吗……?】

“那个孩子是谁带回来的?是你带回来的!?谁让你带回来的!”
老者震怒,灰白的胡子簇簇发抖,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竹木构架大堂里回荡,隆隆作响。……竹楼外大雨倾盆,密集的雨帘从房檐处垂下,哗啦声充斥着阴沉的天地间,透明的雨幕隔开了寂静的阴暗厅堂和喧嚣的淋漓夏雨。
中年男子默默地望着震怒的老者,胸前的银圈浮着雨天淡漠的光泽。
“陛下……”
年轻官士拱手上前。
“你闭嘴!本王现在没有问你!”老者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盛怒的浑浊双眸颤颤巍巍地扫视着两个最信任的部下,“……好你们,真是有主见了啊,敢瞒着本王办出这么大的事……是本王平时太给你们脸了,还是你们已经不把本王这个族皇放在眼里!归九!你哪来的胆子!……真是荒唐……可笑!荒唐!……他到底是谁,不许再瞒本王!你们两个!那孩子是谁!”
“……”
眼看着老者已经气得语无伦次,官士面露难色。他不自觉地抿抿嘴,略一瞟一眼旁边的人,却见他低着头,垂眼看着脚下,双眼埋在阴影里看不见是何表情。……心有不忍,却又左右为难,这种心情是一样的啊,官士长叹一声。
其实欺骗陛下,最受煎熬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啊。
“长兄,对不住……是我的主意。”
沉默片刻,男子低声说。
“别废话!告诉本王那孩子是什么人!”老者一个怒喝打断了他。
“……”
男子抿了抿嘴。
官士颇有些忧虑地望着他的侧脸。
“……那孩子……”

【——你还记得吗?】
【你是否还记得你的名字是何意义?】
【你是否还记得你的性命有何分量?】

“他的父亲是青光剑主……”男子轻声说。
——“他是栖凤山天悬白练青龙门的少门主,他叫……齐鹭尧。”

【你忘记了吧。】
【你还记得吗?】
【你的家,你的故乡,那宛如白练飞泄九天的浩荡白瀑,那漫山遍野香气四溢的月魔奇花……那些人,那些时日,那些珍贵的记忆,那些回不去的曾经,你还有印象吗?】

“鹭尧!到这里来!”
女孩兴奋地冲他挥挥手,飞奔过去拉着慢条斯理的孩子一路小跑过来。少年无奈地皱眉一笑,旁边的少女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眼神告诫他不许多嘴。
“大哥!二姐!我把咱们的小先生拐来了!……你呀你呀,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痛快点?走个路都慢腾腾的……应该让大哥好好训训你,首先拉弓射箭这种基本功得必备才行……”
兄姊二人笑盈盈地看着语重心长的小妹和哭笑不得的男孩。男孩支支吾吾地应付着以示自己听到了,转身站定,拱手,冲一旁的兄姊躬身行礼。
“大殿下,公主殿下。”
“……来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客气。”少女笑笑,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表情的少年,又转回头看着面前有板有眼的小先生,“不如教教我怎么回礼如何?你们中原人怎么回应晚辈的礼数?你见面就拜我,我要是无动于衷,可就显得月魔人傲慢无礼了。”
“公主殿下真是说笑……”男孩摇摇头,显得有些难为情,“公主殿下年岁稍长,又尊为一族之千金,在下行礼是理所应当……公主殿下不必在意。”
少女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长长的睫毛浮着水天湛蓝的碧色。少年长叹了一声,笑瞪了妹妹一眼:“行了,乌木塔,还想让我们的小先生给你上一课是如何?小心待会最先没耐心的会是小鹿,把手上的糯米冲你扔过来可就不好咯。”
“我哪有那么凶悍!”女孩不满地争辩。
【……所以我才难以忘却。】
【所以我才辗转反侧。】
【所以我才夜不能寐。】
【所以我才恨之入骨。】
玉兰佳节,晴日朗朗,碧空浩荡,游云稀疏,清风畅爽。……男孩抬起头,青丝被湖上微风吹乱,身上的广袖借着阵风翩跹飞舞。午后的清风并不袭人,带着江南温软的水汽,春末夏初的明媚仿佛二八的俏姑娘,欲言又止,让你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温柔,又憾于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哎——”
“青山高喂——绿水长——”
“绿水尽头——是吾乡——”
“盈花满谷——月色好喂——”
“伊人俊郎——在何方——”
“……”
男孩惊讶地看着身边小小的女孩子。
清亮的嗓音仿佛划开了寂静的山谷,美丽的音色在悬崖峭壁间悠悠回荡。女孩眯起眼睛,满足地放声高歌,有三三两两的雀鸟在谷间蓝天里翻飞起舞。
兄姊望着这幅景象,默默谛听,满脸幸福的神色。
“……”
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他怔忪地望着她,目光几乎黏在了女孩秀美的身形上。……阳光明媚,糯米软香,他被她颈上的银围帕晃了眼,突然觉得银色真是美极了的颜色,就像这夏初的酋河水,波光粼粼,富有生机。
风中回响着银坠饰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谷间回荡着小女孩清亮明丽的悠悠山歌。
……他忽然觉得此生足矣。
【够了吗?】
【所以我才恨他,那个毁了这一切的人。】
【我的故乡,我的家园,我的眷恋,我的所有……】
【——你可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鹭尧!快跑啊!”
“你这个笨蛋!你打不过他们的!”
“你何必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
“齐鹭尧,你是不是活腻了!想寻死不要在这里折腾,我不负责给你收尸!”
“哈哈哈哈!齐护法,齐鹭尧!你继续啊?你接着跳腾吧!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迟早死无葬身之地!我等着那一天啊!哈哈哈哈!”
“朋友!危险——!!”
【……】
【我没有忘记啊。】
【我的名字叫齐鹭尧,原天悬白练青龙门少门主,现任青光剑主,魔教赵枭座下第一护法,……一个早晚会死的将死之人。】
【我活着,也已死。我爱着,也痛恨。我别无所求,又贪心不足,我一无所有,又富甲天下。】
【……我要复仇。】
【但我尚不能杀任何一个人。】
【我知道我一定会死,我想尽可能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多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乎我,因为我离开了在乎我的所有人。】
【……】
【……等等。】
“……朋友……朋……朋友……”
【……诶……】
【呃,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还有人会在意我吗?我还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吗?】
【老实说,我想不明白,我想了十多年也没得到答案。】
【……不过,不用着急了……】
——反正,我还没有死。我还有机会去想想清楚。不是吗?


“……朋友?你怎么了?!朋友!是我啊!!”


“——!?”
齐鹭尧猛地一个激灵。

随着突然间降临的清醒意识,映入眼帘的是无法接受的强烈光线。他一时间没办法适应这种亮度,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全身随着这个应激动作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霎时间大大小小的酸痛钝痛从四肢百骸涌上来。……意识有点混乱,他本能地感觉到杀气。不安全,这里是哪里,这里不安全,四周都是愤怒的戾气,冰冷的杀意,还有监视,有谁在找我,还有血腥味,谁在开杀戒,谁要杀我……!
——他的手微微一颤。
“朋友!你清醒一点!是我啊!齐鹭尧——!”
“?”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怔。
混沌的大脑还没能运转起来,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齐鹭尧!你看我!你看着我的脸!是我啊!我是易水生!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双手“啪”一声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推着他向后仰倒。他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抬起腿踢过去,潜意识里的威胁警报却似乎突然间解除了,只是暗示他不必挣扎,最终“嗵”一声只觉自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铺上。……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前蒙着的白色雾气一点一点消散了。易水生涨得通红的脸放大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齐鹭尧一愣,盯着这张熟悉的脸怔忪了有四五秒钟,略一回忆,渐渐开始接受信息的大脑终于从记忆里调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易……神医……?”
“……”
年轻的医者喘着粗气,忿忿地瞪着自己刚醒来的病人。
齐鹭尧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这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真高兴你想起我了啊,大侠,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
小神医气喘吁吁地说。
昨天?
齐鹭尧愣了一下,大脑条件反射开始分析眼前的状况。神医,床铺,这床铺意外的好……这里是客房?客栈吗?为什么易水生会在这里……我的手下呢?怎么看不到魔教的人?我是一个人出来的吗?不对,见他们我怎么可能……我的身份暴露了?什么时候?!……等等好像没有……我不记得……
“……”
他微微瞪大了眼。
轻功,夜路,天月门,徐虹良,坦诚相见,和盘托出。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想起来了吗?”
易水生看着他稍稍睁大的眼睛,暗地里松了口气,略带嘲讽地问道。
【……我说了……我什么都跟他们说了……好像?】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还剩下的一些片段记忆,虽然并不完整,但是足以说明事情的糟糕程度。完全清醒过来的齐鹭尧心顿时凉了半截。——完了……我居然……!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睡了一天?”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谨慎。
“你别那么紧张,我不会把你卖了的。”看到他顿时严肃下来的神情,怕是已经习惯性地开始思考对策了,易水生心下不禁一阵五味杂陈,“……你别这么戒备……这个屋子里只有你和我,除了虹良他们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
齐鹭尧的瞳孔微微颤抖着。
朋友总是下意识地不相信别人。易水生想起徐虹良之前对他的评价。
“……你能放松点么?你这样绷着对你的伤口并不好……你中的五箭有一支在肩上,还记得吗?”
他按在伤员双肩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右手施力控制在提醒他这里有个伤口又不至于二次创伤的范程度中。……齐鹭尧这才感觉到疼,刚刚涌上来的钝痛被警惕和戒备模糊了感觉,经他这么一提醒这些疼痛又跳了出来。外伤和失血过多的酸痛、晕眩,这些都是后遗症,齐鹭尧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算了解。……主要伤口已经得到了救治,不用想也知道是拜谁所赐。
没有刚刚醒来时那种混沌的焦虑。齐鹭尧眨眨眼,也许是我想多了……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易水生的表情很认真,瞳孔发抖,呼吸微急促。他有点紧张,也许有些怕我?齐鹭尧习惯性地观察着面前的人,应该是这样,他按着我肩膀的力道可算不上温柔,是怕我伤害他的反应……也难怪,毕竟就在两天之前我在他的认知里还是魔教护法。齐鹭尧没办法否认自己有点失落,但他能理解这个小神医,毕竟胆小是他还没克服的弱点,而且自己也……差不多够资格贴个“可怕”的标签了。
“易神医,我长得这么吓人吗?你此番压我伤肩……实话说来可不怎么舒服啊。”齐鹭尧恢复了一贯轻佻的语气,想缓解一下胆小神医的紧张感。
易水生似乎看出他的目的,自嘲地笑了一声:“……你长得还行吧,我见过更难看的……我承认我胆小,不过一个你还不至于吓死我,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半残废。”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要尾音发颤吗?”齐鹭尧几乎要笑出来了。
易水生也笑了,不过是无奈的苦笑:

“让你被掐住脖子试试看啊。”

“!?”
齐鹭尧一愣。

——他这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掐着他的脖子,从始至终。

“……你还没清醒过来的刚才,嘴里嘟哝着什么,我听不清,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我靠近你,以为你又怎么了,你就突然跳起来掐住我……我吓了一跳,拼命的叫你,把你按在床上,你那时腿动了一下我估计你想踢我……但是你忍住了,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已经有意识了。……从你醒来,到我提醒你之前,你都没发现你一直掐着我。”易水生盯着他的眼睛,表情有点心痛,“……朋友,我不知道你在魔教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什么让你的戒备心理强到这种地步,你知道我调了多少安神的药才只让你睡到现在……我不敢说我理解你,我想就算是虹良他们也没法完全理解你的苦衷,但是我想说……别这么防着我们。朋友,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是我……我们,不会害你……我发誓。”
“……”
齐鹭尧无声地垂下了眼帘。
他默默地松开他的脖子。
易水生摸摸鼻子,眼睛有点发热。他起身,从床上爬下来,伸手拉他坐起身,拍拍他没受伤的一边肩膀,扬起一个笑容示意“过去了过去了这事过去了”。
“抱歉神医,我……”
齐鹭尧低着头,眼睛隐在长长的鬓发后面,看不清是何表情。
太过残酷的人生给了他如此强的防范之心,这份戒备已经深入骨髓,短时间……不,终其一生,恐怕也难有改变了。易水生望着他,年轻的神医此刻表情复杂。他有多大?十八岁?十九岁?比虹良大多少?活得这么谨慎,这十几年来每天都这么累吗?……支撑你走到现在的动力,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啊。
“好了好了,小爷我可不是记仇的人,你要是掐死我呢或许我还得找你说道说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易水生打个哈哈,深吸一口气,“……行啦,我们连你是谁都知道了……这样吧,你下次要是再敢掐我,我就把你的画像贴在黑虎崖门口,下面附上一行字‘赵枭我是七剑的线人昨晚盗了你的亵裤你来抓我呀’……这样可好?”
“……无赖啊你……”
齐鹭尧苦笑一声,认命地抓了抓脑袋。

“——!?”
【杀气!】
忽然,一阵凉意从头到脚贯穿了毫无防备的齐鹭尧。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望去,右手下意识地摸向空无一物的腰间……不禁一怔。
【我的暗器呢?】
“糟……小心!!”
易水生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猛地向齐鹭尧扑过去。两个人从床头跌下地滚到墙根,几乎是同一时间,几支剪“噗啦——”一声撞破窗户,木头窗棂连着窗户纸卟噜噜地落下来,飞进来的箭则是带着风声“锵”一声狠狠地插进墙上。
“锵锵锵”,一连三支,势头有增无减。
“……这……!?”
齐鹭尧瞪大双眼,惊愕地望着钉在墙上的箭。
窗户被破开,伴着灌进来的晚风,外面的声音清晰地涌了进来。……没有一开始的平静,屋内所有的安宁都是伪装,齐鹭尧瞪大了眼睛,差异地望着外面漆黑莫测的夜,火把的炽黄色映红了目力所及的天空,刀枪的交击声顷刻间乒乓作响。
捣毁窗户的箭仿佛什么开始的信号,厮杀声响起,毫无征兆。
“……”
被包围了?什么时候?!
齐鹭尧的瞳孔因惊愕微微颤抖着。
不是错觉……
杀意,监视,戾气,刚刚醒来之前那种不安的感觉……不是错觉……!

“……虹良在干什么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易水生脸都白了,脸颊旁一滴冷汗,担忧地望着外面似乎很严峻的形式。
“你早就知道?”齐鹭尧扭头看着他,低低地问。
“……我……”
易水生自知失言,不禁一愣。
……没跟我说实话,齐鹭尧眯起眼睛。
易水生没跟他说实话,但其实也没骗他。他说这个屋子里只有我和你,这话没错,但是这个屋子外面有谁……他没有告诉齐鹭尧。
齐鹭尧甩开易水生的手,抓起床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就要站起来。易水生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又拉回地上,一双眼睛认真地瞪着:“朋友!我答应了虹良要把你看好,不准你踏出这个房间一步!今天只要我在,你就不准出去送死,我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命令你在此养伤!”
“……你既然知道虹良少侠在外是送死,为何不帮他一把,留在这里拉我做甚?”齐鹭尧肩上有伤,使不上劲,只能任易水生拽着自己的胳膊蹲在地上。
“你要真认他们是兄弟,就相信他们能处理得了,徐虹良可不比你齐鹭尧差!”易水生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笑话,我相信他们,他们平安回来了我相信他们,他们万一出点事这是我相信他们就能说过去的吗?!”齐鹭尧狠狠挣了挣,“你不要告诉我,和魔教交手了这么多回,你还天真地以为对上朱无戒是随便动动手就能安然获胜的小事!”
“诶?”
易水生一愣,眨眨眼:“你……你怎么知道是魔教的人来了……?”
齐鹭尧几乎气绝,指着墙上乱射进来的箭气急败坏地吼:“是你傻是我傻!?连他们的箭都认不出来,我白在魔教呆这么久了?!”
灰色箭身,凌乱的尾羽,箭尾末端刻着细小而又简单的圆环突刺标志。这是魔教的弓箭,做工虽不精良,铁质的箭头却异常锋利,从不在表面功夫上浪费时间,只会把心思花在最重要的地方,很有几分赵枭狠毒利落的风格。
易水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箭原来还有区别的吗……我觉得天底下但凡射过来的箭都长一个样……”
“你蠢死算了!”齐鹭尧忍不住“啪”一声拍到他脑袋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拉着我!你没发现这箭上有毒吗?外面的人魔教四堂朱老四的人!有时间看着我不如赶紧出去帮虹良少侠一把去啊!魔教的人阴险狡诈,他初出江湖经验不够对上朱无戒要吃亏的!!”
“……啊?”
你认知里的虹良原来是这样的吗?
“啊什么啊!?我的暗器呢!?是你解下来的吧你放哪了!?”
……找不到武器原来会这么紧张的啊……
“在,在床头边的柜子里……”
可能是看惯了神秘莫测的朋友和趾高气昂的护法,一下子出现齐鹭尧的另一面,易水生有点懵逼。完蛋,都觉得他有点不像齐鹭尧了……不管是哪个齐鹭尧都不像啊。
我认识的原来是这么一货吗?
易水生皱皱眉,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吧,这感觉还不坏。

——然而下一秒,冲破窗户跳进来的黑衣人差点没把易水生的笑变成尖叫。刚刚才被乱射进来的三支箭捅的残破的窗户这下彻底被冲进来的人踢烂了,残缺的窗框发出“咯啦啦”的声响,脆弱的木头窗棂和柔弱的窗户纸被踢得稀烂,乒乒乓乓地掉在地上。易水生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身体半站半蹲的姿势却让他重心不稳直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黑衣人破窗而入径直对着易水生,呀呀呀大叫一声借势举刀直冲神医而去,他下意识地想拿起手边的东西挡一下,却无奈雨花剑主易神医根本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平生不知道第多少次他又谴责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还没养成剑客剑不离身的良好素养。
“我的亲娘哇道祖爷爷显显灵吧我待你不薄苍天为何如此待——”
噗。
黑衣人身影猛地一歪,刀锋失了势,整个人霎时卸了劲顺着方向“噗通”一声砸在易水生身上。
易水生一个激灵,抬起脑袋,手忙脚乱地把人从身上扒拉下去,再一看这人已经没了声息,脖子上鲜血汩汩地涌着,大动脉那里插着一枚飞镖
齐鹭尧夹着自己的暗器,微微喘息着,没有梳起来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可怜的喽啰,从进来到死不过一刹那的事情,而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自己的护法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镖。
“……”
易水生瞪大了眼。……他看看身边尸体,又看看齐鹭尧,呼吸急促。
“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看杀人?”齐鹭尧把暗器扣扣在自己腰上,淡淡地问。
“……不……只是……”
易水生有点说不出话。
“残忍吗?”
齐鹭尧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神医,别把你治病救人的恻隐之心带到这里来,小心最后都不知道是谁杀的你。”
“……”
……好吧,这是我认识的齐护法。
易水生看着他的暗器,默默地想。

“杀——”
窗外厮杀的吼声又汹涌了几分。齐鹭尧警觉地往窗外望去,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飞镖。……暂时没感觉到迫近的威胁,但外面的情况可当真不容乐观,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不如说在魔教找到这个地方的那一刻还待着不走就是一个非常可笑的举动。这里不安全,有谁要杀我,刚醒来时那些朦朦胧胧的感觉,全都不是空穴来风。
等等,为什么在和魔教对上的那一刻,他们还不走呢?一定要和他们在外对质,只留我和神医两个人在屋里……
齐鹭尧回头看向焦头烂额收拾东西的易水生,一个温暖的想法慢慢冒出来。
【是……因为我吗……】
“朋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易水生草草收拾了一下药材药罐,麻利地把包袱系上口,“虹良交代过我,一旦他们顶不住外面,咱们两个一定要先走!后面有咱们的马,咱们先撤,到下镇关口再汇合……”
“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要把他们都丢在这里?”齐鹭尧否决了他。
“你现在出去也是添乱!你的身体你以为能和他们一起打架!?”易水生有点生气,“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恢复了几成功力!出去了是你救别人还是别人救你!”
……最多四成。
齐鹭尧抿抿嘴。
易水生附身“噌”一下从死掉的喽啰脖子里抽出那枚飞镖,借着尸体的衣服擦了擦,一扬手扔还给他,被齐鹭尧“啪”地接住:“还有你的飞镖!你连普通的箭都能清楚地认出是哪个堂的,你觉得朱无戒会不认识你的飞镖?不管你把自己遮的有多严实,一亮武器出来,他是瞎的吗他不知道你是谁?”
“……”
齐鹭尧皱皱眉。
“……我不害怕杀人,我可以救人,也就可以杀人。别把我想的那么……同情心泛滥。”易水生小声说。
“……我……”齐鹭尧犹豫道。
“别‘我’啦!走吧!你以为他们是来堵谁的?你走了虹良他们才没有包袱!”易水生递给他一块黑色的长方巾,不由分说让他把脸蒙起来,齐鹭尧无奈地接了过去“为了不让他们看到你,虹良才会跟外面的家伙打起来的!要不然我们傻啊我们不跑!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那胖子真是能干,这才几天就和朱无戒结成同盟了,这下倒好,一个来杀七侠,一个来抢青光剑,他们俩往那里一站还真是般配,两个胖子堵得什么也看不见……”
“——你说谁?”
齐鹭尧蒙脸的手停下了。
“还能有谁!那个结巴侍卫叫什么胡一刀的啊!不是我说他,一个结巴还挺爱……”
……易水生停下了抱怨。
他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刚刚还看上去很正常的齐鹭尧,此刻正攥着围巾,瞪着一双眼睛,深邃的瞳孔里仿佛要喷出火来,静静地望着他——身后窗外的战场。
“你说……胡一刀?”


【“对,那个结结巴巴的胖子,你离他远一点,不准跟他说话,也不准让他知道你的名字。”】
【“为什么?他不是师父的——”】
【“不管他是叔叔的什么人都跟你没关系明白吗!这不光是我的想法,也是先生和叔叔要我告诉你的!”】
【“这……小鹿,你们太神经紧张啦……”】
【“是你不知道你在学什么鹭尧。每个人练武都会修习轻功,你知道飞翔对于人们来讲诱惑力有多大吗?”】
【“……飞翔……?”】
【“对,就是飞翔。”】
【女孩的眉眼很是认真,亮晶晶的日光倒映在清亮的瞳中,天色纯净,仿若女孩不染尘世的眼眸。】
【“鹭尧,你不一样,你是能……飞起来的人。”】
【她盯着齐鹭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朱无戒!你若再得寸进尺,休怪我剑锋无眼!”
徐虹良厉喝一声,长虹剑身橙光乍起,一跃而上直冲山坡身影挥砍下来。一众喽啰纷纷抽刀大喊“杀啊”冲上前来,殷蓝魅影一闪,紫云剑气划过,喽啰人群间刀锋碰撞之声乒乓作响,长虹灿金划出火焰呼啸着劈了下去。
“许洪亮,几天不见,你小子口气见长啊?”朱无戒嘿嘿一笑,悠起流星锤“锵”一声狠狠击在长虹剑上,一阵火花四溅,炙热的空气被武器的疾风在空中掀出阵阵热浪,“莫不是去了一趟北蛮子的地盘,见了太多胡人妹妹,给美人吹牛吹的顺嘴了?哈哈哈哈……”
“你这无赖想占口舌之势,也等先记对了我的名字再说吧!”徐虹良一甩手,长虹宝剑带着灼热的内力狠狠划出一个半弧,锋利的剑势逼得朱无戒一个翻身跳开老远,自己亦被冲击狠狠向后冲去。
“虹良!”殷蓝一惊,跳起身来给了徐虹良一个支点。徐虹良右脚踏了殷蓝肩膀,一个旋身,底下的喽啰长枪刺了个空,反手甩过长虹剑借着剑势狠狠劈开了喽啰的脑袋。
【“师父,胡一刀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让我防着他?”】
【“他可能会想要你的命。”】
【“可我没惹过他啊……”】
【“你也没惹过赵枭啊。”】
【“……”】
【“世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他不是……师父你的……”】
【“嗯。所以呢?”】
【“……我还以为他会……”】
【“不会。”】
【“……鹭尧,你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关系是可靠的,依靠别人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强者。你要学会一件事,控制,从小事开始练习到养成控制意识,把每一件事情都掌控在你能把握的范围内,脱离别人,不要依靠任何人,慢慢地独立成一个熟于控制的人。”】
【“……控制……吗。”】
【“你的命运一直被人捏在手里,虽然你嘴上不说,可是,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对这种总是轻易就能被人支配得七零八落的人生已经受够了。……这是你的必然,就算我不给你这条路,早晚有一天,你也要朝这个方向走。你小子其实野心不小呢。”】
【“……我担心我……做不到。”】
【“做不到吗?”】
【男子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你只是没到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步,不管多难,相信我,你会逼着自己做到的。”】
“虹良,再这么下去,咱们会被包围的……”
殷蓝抹抹额头上的汗,“锵”一声打开一个喽啰的砍刀,后退一步背靠紧徐虹良。感叹了一句这个场景好眼熟是不是一天之前才上演过,徐虹良苦笑一声,回头瞥了一眼小窗,朋友,我们尽力了,你可不要坑我们啊,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再睡了……
“虹良!怎么着?咱们这是要玩个瓮中捉鳖?俺怎么觉得被捉的王八是咱几个啊?”庞奔的大嗓门咋咋呼呼地吼着,奔雷剑带起的霸道剑势横扫千军。沙丽噗嗤一笑,“你何时学会用四字成语了?有进步嘛!”丝毫没注意到把自己人比作鳖好像哪里不太合适。
徐虹良皱皱眉,攥紧长虹剑柄,水生,大家要撤了,但愿你们两个已经离开这里了。
“你们一直护着身后的屋子不让我们靠近半步,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生怕我朱某人知道?”朱无戒看着七剑之首严峻的脸色,笑得脸上的肉都一抖一抖的,“哦呦!看起来第四剑小郎中也不在嘛!这宝贝估计伤得不轻吧?奇怪,脸熟的一个个这不都在,难道是新人?诶诶胡老哥,你说……那个七剑是什么来着?是谁来着?”
“……嘁……”
殷蓝咬咬牙,狠狠地瞪着一边骑在马上观战的胖子。
胡一刀冷笑一声,迎着殷蓝凶狠的目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啊……朱老弟,青青青青光剑主——第六剑啊。”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才能如此坦然面对屠尽宗派杀死师兄灭人满门的事实还堂而皇之地追杀齐鹭尧坑害宗族仅剩的女孩?
徐虹良看着这个神气十足的胖子,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那天夜里朋友靠在自己身上,说出如此沉重往事时的那份被悲伤浸泡麻木的绝望,这个恶贯满盈还厚颜无耻的家伙就越发显得不可饶恕。
“胡一刀……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皱紧眉头,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来。

【“屏息!凝神!口齿清晰!脚下不能乱!稳住身形!”】
【“唔……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郁纷纭以独茂兮,飞,飞英蕤于昊苍唔啊——!好险……夕,夕纳景于吁虞渊兮,旦晞干于九阳,经千载以待价兮,寂神跱而永康,且其山川形势,则……则盘纡隐深,磪嵬岑嵓,亘岭巉岩——唔啊啊啊啊——!!”】
【“……”】
【“……唔……唔……好痛……抱歉师父我这就重新——”】
【“你觉得你背成这样对得起嵇康么?”】
【“……对不起……”】
【“你觉得你走成这样对得起我么?”】
【“……对、对不起……”】
【“……”】
【“……”】
【“……你不该这么笨的,鹭尧。”】
【“对不起师父……可是我真的走不稳,松松垮垮的绳子,还要一直背赋,我也很苦恼……明明也一直在练习步法……”】
【“你的步法已经过关了,不是步法的问题。你啊……”】
【——“你的心不稳啊。”】
“蓝儿!小心背后!”
殷蓝一愣,猛听背后有风声。徐虹良惊愕扭头,还没等她来得及回过头去,沙丽惊叫一声,紫云剑甩手“噌”一声径直掷了出手,“锵”地打开了挥过来的刀锋,三尖的尖峰借着精炼的紫云内力狠狠撞开了偷袭者的砍刀,“偷袭?卑鄙!”沙丽嗤之以鼻地一笑,话音未落,连这个笑容也一并僵在了脸上。
“沙丽!危险!!”
殷蓝大惊失色,一个黑影腾空而起,举着砍刀,冲着手无兵器的沙丽就冲了上来。殷蓝抽出插在地里的紫云剑,举起来大喊一声“接住”,一切仿佛放慢了倍速,腾空而起的刀锋映着寒冷的光,映出猝不及防的沙丽面色上突然的惊恐。
“去死吧!小丫头!”
没人在说话,持刀者的脸上似乎这样写着嚣张的句子。
沙丽看到的最后影像,是来不及挥剑而一个撤步挡在自己面前的,庞奔令人熟悉的温暖胸膛。
笨蛋!不要!!
沙丽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心……不稳?”】
【“你在犹豫,鹭尧,你这两天明显心浮气躁,你的心思没办法和身体同步。步法熟练基本功扎实你能走上软绳,文章早就烂熟于心出口成诵故而也没问题,你的心在别处,为了别的事情没法集中注意力,只靠着熟练每天在背诵着走软绳,无外乎频频往下掉。”】
【“……”】
【“你在烦恼什么?”】
【“……”】
【“跟为师也不能说吗?”】
【“……我……”】
【“?”】
【“……不……我没什么……。”】
【“……那你就去练吧。什么时候能在软绳上无碍行走背完一篇《琴賦》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我知道了,师父。”】
【“……”】
【“……师父!”】
【“……什么事?”】
【“师父!……你说,我……有……习剑的可能吗?”】
【“……”】
【“……”】
【“……我给你的建议是,轻便小巧的武器更加适合你,因为你的轻功比拳脚功夫好,便于携带、隐蔽性好的武器能更好地配合你的长处。”】
【“……啊……这样吗……”】
【“不过,经验是人总结的,看你如何去做。毕竟……”】
【“?”】
【“毕竟,我一直相信,只要你肯下功夫,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锵——!”

“……”
沙丽瞪大了眼睛。
刀锋交击的瞬间,时间几乎在一个时间段里凝固了,庞奔扑过来死死的抱住她,厚实的身躯把她护的严严实实,耳边传来殷蓝的惊叫,徐虹良离得最远她不知道他的反应。一切似乎都放慢,她眼中只剩下锋利的刀刃在闪光,眼看着就要狠狠地砍在身前男人的背上,沙丽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所以她没有看到,一柄雨花剑似乎正在以不协调的速度闯入这个凝固的画面。
踏影飞步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快过飞鸟?一夜百里?
又或者是……
快过“瞬间”……?

下一秒,就像是慢放倍速被人突然间归位了一样,一切伴着爆炸般的突兀回归了现实。庞奔借着惯性“噗通”一声带着沙丽摔倒在地,殷蓝大叫“沙丽!危险!!”一边一把将紫云剑扔了过来,伴着风声“噌”地插在二人身边。徐虹良几个甩手剑花“乒乒乓乓”打开好几个趁虚而上的喽啰,一回头,所见的一幕几乎让他心里“咯噔”一声。
殷蓝也愣住了。
“虹良不好啦!!朋友抢了我的剑就冲……咿呀啊啊啊啊祖宗不要啊不要硬抗啊!!?”
“……你说什么!?水生!?谁!?”
耳边传来遥远的易水生的尖叫和殷蓝的惊呼,徐虹良只感觉一滴冷汗结结实实地从脸颊庞落了下来。
……果然,我还是……没能……拦住你啊……。

【师父,我只是有点害怕,有点无措,有点……难受。】
沙丽惊愕地盯着挡在自己和庞奔面前“锵”一声抗住砍刀的人,缩小的瞳孔微微颤抖着。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头巾,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是……!?
“诶……朋友!”
惊讶自己没事回过神来的庞奔回头望去,吃了一惊,随后惊喜得几乎要蹦起来。
【我有点害怕,我走的是不是旁门左道,我做的是不是无用之功,我所习得的一切,将来是不是会成为我的束缚,我的禁锢,我的……障碍。】
沙丽从没有见过雨花剑如此激烈地被用在交战中,狠劲发抖,火星四溅,从剑柄到剑身散发着一种和雨花剑柔和剑势不相符合的气息。她难以名状,锋芒毕露和低调沉稳竟然能这样和谐地共存又让人无法忽视,随后她明白了,是这个人的内力,他用着一柄与他不相契合的剑,可是柔和的雨花对他并不能构成压制。
【我有点无措,我该怎么办,放弃轻功就等于放弃我唯一的长处,可倚仗轻功又意味着三尺长剑和我的战斗方式难以融合……我想了好几天,想得脑袋都疼了,想得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妄图在轻功领悟登峰造极是不是一个愚蠢的念头……可笑的是我还一度引以为傲,认为我找到了适合我的变强的方式。】
齐鹭尧一皱眉,双手使力狠狠一转剑柄,吃劲中的雨花剑居然“锵”地被带得转了三四圈!常年投掷暗器使得齐鹭尧腕力强劲,加上雨花剑剑身不算重,这样一转的冲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对方的剑被突然旋转的剑身猛的打开,喽啰后退几步,紧接着剑锋就顺着喽啰鼻梁“唰”地砍了下来,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几乎是在他弹开对方刀锋的瞬间就反手调剑砍了下去。
……我的剑也能这么厉害的吗……
易水生惊愕并反省中。
【我忽然就有点难受。】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
“呦!你就是那个新人吧?捂得这么严实宝贝你是男是女啊?”
带着调戏调子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齐鹭尧一愣,抬头,正对上朱无戒一双带着风势狠狠砸下的流星锤。
【我是不是背离了青龙门的宗旨?】
【我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何身份?】
“朋友!小心!!”
庞奔大吼一声,抄起剑就要冲上去。齐鹭尧似乎并没有多慌张的样子,他只是举起了剑,横放着,左手撑着剑身,一副打算招架的格挡模样。
疯了吗!?你的力气能跟朱无戒拼你觉得能赢吗!?易水生差点惊得跳起来。
【如果青光剑会成为我今后战斗的累赘,那就算有再高的轻功又怎样?】
【如果因为不适合而换下青光剑改用别的武器,那我迄今为止弃文从武的意义又在何处?】
【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朋友!小心!!”
眼看着流星锤就要砸下来了,易水生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庞奔的姿势还不能帮他招架,其他人太远够不到,齐鹭尧仅露的一双眼睛沉稳而冷静,眉头微皱,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力猛地冲了出来。
“相信他。”
徐虹良一把拉住咆哮中的易水生,低低地说。
“他怕是想证明什么……。”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它代表着信仰,希望,救赎,或者别的什么。】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些不可替代的东西会让我们时刻记住,我是谁,我从哪来,我的初心今昔何在。】
【它们是不可替代。】

【不可替代。】

“呦!小美人!眼睛漂亮,脾气也挺犟啊!”
朱无戒哈哈大笑,一挥手,双锤像两颗呼啸而过的流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砸下!
“朋友!!”殷蓝不禁心下一紧。
齐鹭尧峰眉骤立,突然间内力变得锐利,一股桀骜的压力骤然膨胀。与此同时他持着剑身的右手突然炸开一阵青光,仿佛幻觉一般凭空响起了微小的“噼啪”声,齐鹭尧眼睛一瞪,一阵青光就这么包围了砸下的双锤,只听一阵刺耳的撞击声,“锵——”一下,此后乒乓锵啷不绝于耳,每一下都异常刺耳。
“怎么……!?”
沙丽捂住耳朵,内力相撞形成的风压掀起了她的刘海和衣角。
【所以说啊,我有些害怕,有些无措,有些难受。】
【我知道,我必须习剑,我没得选,亦不想选。】
【因为我知道,对于我来说……】
“……朋友……”
徐虹良抬起一只手挡在额前,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一片激烈交战的暗黄与青光,喃喃自语。
【齐鹭尧是可以替换的,但青光剑,是不可替代的啊。】

“杀了你——!!”
一声失真的嘶吼从坡地上传来。
七剑几人一惊。
背后忽地一阵阴风刮过,“乒乒乓乓”交锋的剑阵中,嚣张和沉稳的内力搅战在一起,蓦地,介入了第三种不知哪来的杀气。齐鹭尧一愣。
背后……!?
他“当”一声狠狠打开流星锤,下意识转身抡起宝剑,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反应。“锵”一声脆响,带着杀意的强劲内力催着这一刀狠狠地砍了下来,力道之大直震得猝不及防的齐鹭尧虎口发麻,劲风吹得他头上的方巾尾摆猎猎作响。
齐鹭尧的机警救了他的命。
砍刀和宝剑碰撞在一起,双方下了死手,较着劲的剑锋刀锋不时发出刺耳的摩擦音,隐隐有火星迸溅出来。
胡一刀的脸在刀锋之后清晰可憎。
齐鹭尧的瞳孔瞬间缩小。
【“鹭尧!快跑!”】
【“你这个笨蛋!你打不过他们的!”】
【“何必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

【“我要,杀了你……!”】
一如十几年前,这个人,这张脸,这把刀,这情形。
就像那天在天月门看到的那张面孔时,心底瞬间爆炸的愤怒,仇恨的业火几乎是刹那间就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你怎么还没有死……】
“你怎么还没有死……”
【你他妈居然还活着……!】
“你他妈果然还活着……!”
【——胡一刀!!】
“小杂种!今天别想活着躲开你胡爷爷的阎罗刀!!”
胡一刀大吼一声,“锵”一声乍响,猛然发力的刀突然间顶开了齐鹭尧刀锋上的雨花剑,猛然爆地发出的内力极速拉伸空气在空中爆发出“嘭”的气流爆炸。齐鹭尧闷哼一声,瘦削的身影被雄厚的真气爆炸顶飞了出去,青光真气消散,剑锋上的细小电光霎时间泯灭殆尽。
“……!?”
易水生目瞪口呆。
这结巴胖子……这么厉害的!?
“哈哈!胡老哥!几年不见,你这阎罗大刀使得更是吓人的很了!”
朱无戒哈哈大笑几声,抡起流星锤,蹭蹭几步来到空中被掀飞的齐鹭尧身后抡锤照着他的脑袋就要砸过去。庞奔终于追上了这个肥硕的胖子,反手一剑奔雷冲着朱无戒狠狠挥去,浑厚的剑气吓得某人慌忙拽回流星锤“锵”一声打开攻击,“傻大个!偷袭是吧??啊?偷袭老子!?”
“呸!你个二打一的卑鄙小人,跟你动手俺不屑吆喝!”庞奔抡起奔雷剑,冲上去与朱无戒打作一团。
“朋友!!”
殷蓝替位,徐虹良抽身一个纵越跳起来接住被冲飞的瘦削黑影,二人脚尖点地,又被冲力往后顶了好几步才得以稳住身影,齐鹭尧闷咳一声,以手掌剑单膝跪地,呼吸急促,悄悄拉下捂着半边脸的长方巾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混账,大意了,只能用四成功力,我怕不是他的对手……
可恶!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啊!
“朋友你怎么样?!”徐虹良弯腰扶住他的肩膀,满目担忧。

“兄弟们!给我抓住他!他是第六剑!他手上有青光剑!别让他跑了!!”
远处传来胡一刀愤怒到失真的嘶吼。没有口吃,没有愚钝,像是一头疯狂的野兽,咆哮着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场的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齐鹭尧暗自啐了一口,拉上方巾重新遮住了脸。
“刚才那是青光剑法第一式「九九归一」!他是第六剑!他是青龙门余孽!”胡一刀“唰”一下挥起刀,“上啊!!不要放走他——!”
“杀——”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席卷而来,手持砍刀的喽啰像潮水一般冲七剑几人奔腾而去。殷蓝沙丽几人咬咬牙,握紧剑柄,脸颊旁边划过一滴冷汗。该死,这样打起来的话,恐怕……!
“……”徐虹良也身形一动,脸色严峻下去。
“虹良少侠……”
齐鹭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噌”一下抽出雨花宝剑握在手里,围紧方巾,低低的唤了一声徐虹良的名字。
“?”徐虹良一愣。
“多谢虹良少侠和易神医救在下一命……大恩不言谢。”齐鹭尧望向他,“希望这两天发生的事,少侠能权作不曾有过。今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如果我们有一天打了照面……”
徐虹良眨眨眼,不禁一笑,点点头:“……我不会对你手软的,魔教护法。”
齐鹭尧也弯起了嘴角,轻轻地颔了下首。
“胡一刀的人是冲我来的,朱无戒的人想抓你们回去。我们分头走,让我的灵鸽跟着你们,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再做联系。”齐鹭尧攥紧剑柄。
徐虹良皱眉:“朋友,你的伤……”
话音未落,黑影小跑几步一个发力“唰”一下腾跃而起。徐虹良一惊,转眼之间朋友已经离自己三尺多高,这是……飞走的吗!?
畜生,别瞧不起人了!
胡一刀明晃晃的砍刀正冲着齐鹭尧飞奔过来,从山崖之上一跃而至。齐鹭尧眉头攒紧,瞳孔骤缩,挥手一剑横打而去,一阵刺耳的“刺啦——”声伴着四溅火花顿时炸响。有青色的光芒再度附着在剑身上,雨花柔软的剑气给了青光真气借剑发威的可能,青色和白蓝色的内力相互较量,掀起的风压直吹得林间众树沙沙作响。
“小杂种,我找了你十年!”刀锋交击的背后,胡一刀狠戾到扭曲的眸子疯狂得吓人,“从你到月魔谷开始,到你离开那个地方,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不想杀你!你毁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东西!我要你这杂碎加倍奉还!!”
是谁毁了谁的一切?是谁应该偿命来还!?活到现在的是谁比谁更加十恶不赦!?从你嘴里听到月魔谷三个字,真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恬不知耻!
齐鹭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底仇恨的业火烧得他几乎发疯,双眼瞪得狰狞,布满血丝。不能这样下去,冷静下来,他残存在心底的理智拼命地想把自己拽回来,自己现在的状况打不了他,在场还有朱无戒,自己的身份随时可能暴露,在场还有虹良少侠他们,大家都首要任务是脱身,等到安全,再做打算……再……
……
……可是我好想杀了他……
我要杀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你啊——!!
齐鹭尧猛的攥紧剑柄,青光从他指缝中迸发出来,突然凶悍起来的青光内力掀起一阵狂风,愤怒到几乎失控的黑衣人狠狠地劈了下去。胡一刀同样猛然间催动内力大吼着迎上前来,一刀一剑两锋相撞,刺耳的刺啦声随着暴增的火星尖锐地刺破了周围的厮杀声响彻全场。靛青和白蓝的碰撞,两股力量的对冲,谁也不肯让步,都想杀死对方,亡命之徒的交战犹如两只野兽在相互撕咬,至死方休。
“妈的——虹良!你怎么不拦着他啊!!”易水生扶着帽子大喊。
胡一刀也大声咆哮着,扭曲的吼声听的人心惊胆战。齐鹭尧咬着牙,心脏咚咚咚咚疯狂地撞击着胸膛,被恨意折磨得痛苦难耐。
你才是那个毁了我一切的人!你才是那个夺走我东西的人!我视为珍宝的一切,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堪作蝼蚁!!
【“鹭尧,又来看我射箭吗?哈哈你要多锻炼啊,男子汉可不能这么瘦小……”】
【“因为先生都说啦,‘诗词歌赋这方面我比起鹭尧可差远了’,所以鹭尧就是小先生!哈哈……真适合你!”】
【“为什么非要学武嘛……我觉得现在的鹭尧也很好啊!你放心好了什么样的鹭尧我都不嫌弃!”】
【“……不要勉强自己,事物总要循序渐进,习武切记戒骄戒躁,我不希望我的徒弟成为只往前冲不暂停思考的愣小子……尤其是你还这么聪明。”】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不必要把自己的位置放的这么低……放的下姿态虽是好事,但也要记住,当有一天,你不得不向别人低头的时候,你心里的那颗头,一定要高高的昂起来,谁都不能踩之其上。”】
是你把他们夺走了!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齐鹭尧死死的皱着眉头,红彤彤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然而他的眼前,却被水雾模糊了视线。

你这畜生!!
你把他们还给我啊——!



……那晚,关口客栈门前的开阔地上,魔教四堂的人、前天月门的人,还有六个七侠,直打得惊天动地,飞沙走石。客栈里的人跑了个精光,有爱热闹的贼大胆躲在在远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后来听他们说,两波魔头追着两方逃走的人往远处跑去了,一边是七侠五剑为首长虹,一边是一个轻功高超的黑衣人。
关口本来不属于镇集闹市也不属于荒郊野岭,偶尔有来过路歇脚打听问道的住上一晚,喝碗水吃点东西,故而这里的客栈和驿站区别本身也就不大。人来的不多,人流量却不小,虽处得偏僻,乱七八糟的消息倒是一点不落。偏是江湖上一些人打听情报的好去处。
数月后的一天。
“小二,倒碗水,要好茶叶,顺带把我这马给我喂一喂,待会要上路的。”
“得——嘞!您里边请!上好的茶水这就给您端来啊!”
跑堂的小二热情得紧,风尘仆仆的女人顺着吆喝坐在桌前长凳上。放下剑,摘掉兜帽,看上去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妇,发髻间一把簪釵倒是朴素。只是这把剑,隐隐泛着紫光,剑气浓郁,直让人觉得配着如此宝剑的女人怕是大有来头。
“客官!水来了!”小二殷勤地把水放在桌上,提起壶给她倒上。
“有劳小二哥了。”少妇笑了笑,摸出几文铜钱慢慢放到小二水碗旁边,声音低下去,“小二哥,有点事想要麻烦你,我这人啊闲来无事游历江湖,喜欢打听点新鲜事……您看?”
“呃?……啊,好说,呃,嘿嘿,好说好说……”小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讪笑两声,摸过铜钱掖在了腰间。
少妇笑了笑:“那可太好了。小二哥,几个月前你们这里有一帮人打架,直打得惊天动地飞沙走石的,你知道吗?”
“……嗨,这里谁不知道啊!我们开店的尤其知道的清楚!您是想打听什么?”
“我每一件事都想打听。您能详细地给我讲讲那天的情形吗?”
“……?”
“诶呀,你看我这记性,忘了自我介绍了!小二哥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
少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双手抱拳——

“在下紫云剑主,马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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