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神医solo】请再翻慢一点,那么厚一本时间4

我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儿【捂脸

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了,感觉已经没有cp了,这一章甚至没有护法出场,高亮,这一章没有护法出场,对不起,这个护法tag打得我问心有愧qwq

感觉越来越玄学了,不知道自己写清楚没,看心情看情况再修吧到时候……另外感谢一下 @泠泠弦上声 大哥一直帮我把关,谢谢大哥【土下座

这里饭!欢迎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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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你找到他,但他不记得我们,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但想借机跟我们划清界限,是这个意思吧。”

 

“嗯。”

 

“真绝情啊。”

 

琴行打烊了,沈牧达坐在自己里间的写字台上,旁边支着的平板屏幕闪烁,节目放完正在进广告。腿上的书被翻过一页,肩膀夹着手机,那头的徐虹良声音疲惫:“我刚从……他们修复院出来。我和他谈过了,他说这件事只能告诉我和你,我暂时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蓝儿讲……”

“殷宫主心思细腻,贸然相告徒增悲伤。”

“嗯。”

“你们还聊了什么?”

“没再说什么,就这些……”

沈牧达眯了眯眼,没问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吗。

“居士,我……”徐虹良很低落,连带着声音都小了下去,沈牧达不得不把手机音量调大,“我不知道……对不起,你交代的事我忘问了。我现在脑袋很乱,我……”

他脱力般,额头咚一声撞在车厢壁上:“……不知道该怪谁。”

“我想打人,打他一顿,打那帮小人,也打我自己,我生他的气,又生不起他的气……我想给他报仇,不知该找谁报。那班伪君子已然不知投胎到何处了,便是找到现世人也不算还前世孽,何况,他又像自作自受,又像是我逼他上的绝路……”

“别瞎想了,虹良。这事跟你没关系。”

沈牧达叹了一声:“你先来我这边吧,我还在琴行。看你这样也没法回去见殷宫主了,我们先商量商量。”

“嗯……”

“把水生也叫来。”

“水生?”

徐虹良吸了吸鼻子:“行吗……那家伙。”

“阴阳之事你又不懂,水生比你可厉害多了。”

“那好吧,现在?”

“现在。”

世间没有无因的果,这长生不老的因,或许只有水生能解。

沈牧达啪一声合上书,扉页上赫然四个大字《野考补录》。这本不该出现在世上的著作,此刻却沉甸甸地躺在他手里,沈牧达沉思片刻:“还是我去见他一趟吧……有些问题不问明白,我是不会死心的。”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嗯。”

徐虹良犹豫了一下:“居士,你觉得他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吗?”

“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若想做,定能做成。

 

话术是他的谋生之道,那副口才曾为他在黑虎崖保驾护航十年有余,骗过赵枭,骗过七剑,后来还骗过朝廷、骗过江湖,瞒天过海纵跨千年光阴,扯出一个弥天大谎再去骗天下人。沈牧达抚摸着书扉的四个字,心头阵阵抽痛,贤弟,赤心灼冰雪,提灯照河山,你赠我的题词我还时时念着,可而今若故人再见,还能否复当年赤血豪情?……竹林修撰,秉酒夜谈,唯恐已如风中散沙,在漫长的时光中飘散殆尽,一模一样的人也再不如故了。如若真到那时——

沈牧达攥紧手中的书。

真到那时……

 

……我不能保证,我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01

市郊下了车,三人被扬起的尾气呛得直咳嗽。徐虹良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眯眼看着路边晒掉一层色的站牌,末班车六点半,早班车六点,进城的长途车只有这一班,看来如果赶不上回程,他们要留宿在这偏僻的村子了。

“还有三个小时。”沈牧达看了一眼手机,“水生,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我先找找啊我家老屋以前是在哪来着……”

易水生背着好大的包,领着两人在陌生的村子里转来转去,日头高照,仨人谁也没有带太阳伞的细心,一路热得有气无力。徐虹良还牵着他家的狗,大狗在前面遛着他走,来来回回转了三圈,易水生才一拍脑门:“就那个!虹良,居士,找到了!”

二人抬头,看到一处小院子,破破烂烂的大门拴着锁,歪七扭八地倚着。

徐虹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个?!这是我第三次看到这个屋了吧!你玩的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

“诶呀别打别打……你不懂啦,此屋非彼屋,现在这个才是我们要找的屋。”易水生赶紧赔笑,娃儿一路让狗遛也是可怜得紧,“证据就是,你看,方才路过两次,那里伸出院墙的葵花都是面向东南的,但现在它面向西南了,也就是说,这里和刚才并不是同一个屋。”

“你再把太阳溜达下山了它还能朝得更西!”

“不是太阳的缘故!”

“你的意思,这里有人布了阵?”沈牧达及时打断二人拌嘴。

“对,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但是布阵之人并没有想要伤人性命,阵眼也没有刻意遮掩,找了三圈,自己就冒出来了。”

“为什么?”

易水生略一思忖:“不知道……或许不是挡我们的吧。毕竟我们是七剑传人,和普通人还是有不同的。”

两人跟着易水生进了小院,门口破败的门已经有些变形了,神医不知从哪里翻来的旧钥匙,捅了半天勉强捅开条缝。屋中常年无人住,满地的落灰和蜘蛛网,易水生一路咳嗽一路猫着腰,凭着记忆找里屋的香案。二人亦步亦趋跟着他寻,在落满灰的小桌底下摸到一个凸起的机关,微微往右一拧,屋后传来轰隆一声。

徐虹良吓了一跳:“什么声音?”

“地窖入口。放腌咸菜的。”

“哈?”谁家地窖这动静!

“我小时候进去过,我奶奶在里面放咸菜缸,不过下头还有文章,他们摆了那么多年菜缸萝卜坛居然谁都没发现。”易水生拍拍手,推了下眼镜,“但是吧,我现在觉得……倒也可能是阵法所致,外面让我们鬼打墙的那个阵法应该不是防我们的,是防普通人的。否则我爷爷奶奶不可能几十年发现不了这么明显的事。”

“怕别人发现你家地窖吗?腌金咸菜不成。”

“边儿呆着!是怕找到地窖下的那个地方啦。”

“地窖下还有地方?”

“有啊。”

“是什么?”

易水生一笑:“现在的名字,不知道。但在一千八百年前嘛,叫六奇阁密室。”

 

三人下了地窖,墙角处真开了一个隐蔽的入口,黑洞洞的,直通地下。易水生扒拉开周围的干草,摸出手电筒往下照:“确实是这了。跟紧我,要走很长台阶。”

易水生八岁那年,(这一世的)爷爷奶奶过世,爸爸带他离开了老家,在城市里安家落户。其实他若想不起来也就没这事了,偏偏他想了起来——属于雨花剑主的记忆重新回到身体里,牵扯出一个不得了的信息,郊区那个小村貌似囊括了原先六奇阁的位置,而他家老房后的地窖,正对传说中六奇阁密室的入口。……当然了,当年的六奇阁阁主易水生其实也没下去过几次,只接管雨花剑司阁主当天的拜祭印象还留有几分。时过境迁,一千八百年转瞬即逝,21世纪的易水生同学突然接到虹达二人的电话,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密室里也许会有答案。只是过了这许久……不知还问不问得到。

 “我太爷爷,我爷爷,还有我,当然还有更往前的爷爷们……历代六奇阁阁主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密室祭拜先祖,自此把密室的位置记在心里,不再告诉任何人。雨花一脉是七剑里历史最悠久的一脉,自先祖云山道人扎根黄石寨开设道馆之后便再未离开过,千百年来一直镇守此地,保守这个秘密不为外人知晓。即便是六奇阁内部,密室的事也仅限于阁主之间,必须等到上一任过世之后才能告诉下一任,确保一世知情者不得超过两人。……真的,规矩特别多,而且不近人情,很多阁主都是接管六奇阁十几年之后才得以名正言顺继承阁主之位的,因为爷爷辈儿的老阁主实在是太长寿了,修道之人少有短命嘛。别看我,我是个例外。”

易水生背着大背包打着手电,二人跟着他一路往下走。

如他所言,台阶极多,手电筒能照亮的区域很有限,三人转来转去像个无底洞,徐虹良眨眨眼:“是吗?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也没听我爹说起过。”

“当然了,雨花派自己内部也都保密着呢。七剑诞生可不是为给七剑之首找六个跟班,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嘛。”

“这倒不假。”

易水生这样说的时候,一点都不像那个十三岁的小神医,倒真有几分六奇阁阁主的风范。沈牧达笑了笑:“易阁主,那你现在带我们去往禁地,六奇阁规戒可允许?”

“爱允许不允许吧,六奇阁都没了,还怕我爷爷打我手板不成。”易水生哼道。

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天地始分,世间动荡,天火洪灾涂炭生灵,先人四处奔波以求生存之地。时有七灵兽平息灾祸,镇守一方,先人聚于灵兽庇护下免于天灾,后天缝补齐,灾祸退去,灵兽离开前恐人间再遭劫难,各留下身体一部分化作神兵,选出七人代为掌管。这七人便以神兵之力四处惩妖除恶,护佑苍生,备受百姓爱戴,时人赋予“七侠”之名号,而他们手中的剑,也便奉“七剑”尊称。七剑代代相传,中途或有亡佚,但神兵识主,历代七剑剑主皆是明辨是非之人,以守护无辜众生为己任,纵然命途多舛,亦秉天地正途。

及至魏晋,七剑名号已是有些没落,但仍不乏响亮的除魔奸邪事迹,最著名的就是徐虹良七剑合璧诛杀魔教的故事了,可惜,这竟成了七侠绝响。徐虹良一辈让七剑的名号重新变得耳熟能详,自己却成为了最后一代七剑剑主,那往后七剑便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仿佛这只是个编排出的神话,再没有任何佐证能证明他们存在过,无论宝剑,还是传人。

啊,当然也不能说彻底消失,毕竟还是有一个知晓内情的家伙在嘛。……齐鹭尧的故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与今番无关,暂且按下不表。

“我爹给我讲过,说是什么七剑的由来,不过这不就是个神话吗?难道真有上古神兽?”徐虹良惊讶。易水生笑了笑,“神话……虹良,21世纪的不信神就算了,你个公元400年的老古董也说得出这种话,该让徐前辈踢你屁股。”

“家父典籍有写,‘毗幽谷,临山壑,羽动九顷之风,声闻于天’是旋风先祖对授其宝剑之人的记载。但我当初读的时候就很奇怪,这怎么看也不像个人啊……”

“不像就对了,哈哈,谁说是人了?”

手电筒的光打在楼梯上,易水生的声音回荡在深幽的地下走廊里,前后皆有回音,辨不出孰近孰远。徐虹良一边听着神医在前头磨叨,一边观察着墙壁上的雕刻,似是某种壁画,年代太久了,墙上被水滴流蚀出一道道水纹状的伤,刻痕间生满苔藓,乃至放眼皆是暗绿色。貌似还挺精致,黑暗中勉强能辨认些小人小动物的样子,画的什么?

他有心打开手机手电瞧瞧,不料大狗却朝前扑了一下险些把他拽一跟头。徐虹良气绝,赶紧一拽狗链:“大哥!消停会!”

沈牧达善解人意地帮他打开了手电。

麒麟现世,引七兽抵抗天灾,先人在神兽庇护下得以繁衍生息,往后七兽消失,多了些手持宝剑的人守护一方,除魔奸邪,荡尽人间不平事。徐虹良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这壁画所述正是他们方才还在谈论的七剑神话不假,为什么会刻画得这么详细?每个形象都惟妙惟肖,每个故事都无比完整,神兽,天灾,七剑,七侠,皆如被目击般细致详尽,这当真是杜撰吗?是先祖们的想象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又或者确有其事,只是被后人蒙骗了过去?宇宙大爆炸虚空量子能种种皆是凭空胡扯,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才是万物之起源,是神话骗了人,科学当正解,还是科学和神话的真相其实是反过来的呢……?

等等,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徐虹良一掌拍到脑门上,我为何要建立在这是真事的前提上去思考。我信得也太轻易了。

“其实,你们不觉得吗,世界就像一个多棱镜,只要改变观察的角度,就能有千百种不同的解读。”易水生似是明白他在惊讶什么,瞥了壁画一眼,眉目淡然,“但是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同一面镜子,你说你看到了耶稣的圣光,不代表我看到的天降祥瑞是假,我们都看到了彩虹,只是解释不同而已。而就算再冒出千八百个不同的解释,彩虹本身也不会变,谁也不可能因为给彩虹多起几个名字就能让它从七个光变成四个光,相同的道理,世界永远是这个世界,科学和神话的解释体系都没有问题,区别只在于他们给体系里的万物起了不同的名字,给现象找了不同的说法罢了。就像从不同的镜面去观察世界,多棱镜有很多个面,但镜子本身只有一个,所以变来变去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也只是万变不离其宗而已。执着于一种没什么不对,但因此否认其他所有派系,这就没必要了。”

“……”

“何况咱们哪套体系都用过啊,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吧。怎么,你不这么觉得?”

“啊……嗯。”确实是这样呢。

不愧是中医大的高材生,天人合一领悟得就是深刻。徐虹良汗颜,感觉都已经有点突破到哲学的领域了。

开玩笑,易水生是何等样人,往前倒一千八百年,就算在六奇阁那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天才小神医打着手电:“不过比起现在的体系,我还是对以前的体系更熟悉一点,毕竟六奇阁世代都在研究老祖宗的道术……诶,说到这里,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雨花一脉那么多修道之人?”

“啊?”

这是什么问题:“六奇阁不就是道观吗?”

“没错啊。为什么是道观呢?”

“你刚才说的,你们祖先是位道长啊,道长建的自然就是道观了。”

“世外道观也笼不住尘世心呀,你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主。难道黄石寨的都是天才,个个都有仙基灵根不成?”

“这……”这你门派的家事,谁尼玛知道啊。

下面的回音消失了,仿佛走不尽的楼梯终于走到了最后几节。易水生停了下来,后两人一愣,这一路攀谈尽兴,不知不觉竟摸到了无底洞的底,面前一座一人多高的石门由底及顶,两侧绵延不绝的壁画到这里也步入尾声,直指这道雄伟的门,门上刻着一枚大大的阴阳鱼太极图,两侧有火石台,静默逶迤,伴着地底滴答滴答的水声肃穆而立。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沈牧达了然,深入地底无人之境,大门往后,那间传说中的六奇阁密室已经呼之欲出。

死寂的迟滞感扑面而来,时光凝结成化不开的浓雾,宛若什么地下遗迹已被遗忘了千百年的岁月。……是确实已被遗忘了千百的年岁月。久违了,雨花剑主。

易水生眼神微动。

一千八百年啊。

好久不见,六奇阁,一千八百年后,这里终于又迎来了陌生而熟悉的雨花后人。只是不知自己破例把外人带到这禁地里来,能否得到那个苦思许久无果的答案呢。

“……没关系,马上就能知道啦。”

小神医嘻嘻一笑,掏出兜里的刀片,反手在指上划了下去。

 

 

02

 

鲜血为媒,灵印为信,渡我以无根之水,泛灵媒于三途诡谲之地——地门,开!

 

“唔——!”

在水生把血指按在太极图上的那一瞬,小小地室骤然掀起无形气浪,虹达二人闷哼一声被莫名威势狠推一把,衣袂发梢无风自动,竟如狂风骤雨,险些将二人掀个跟头出去。徐虹良刚想大喊一声怎么回事,突觉丹田有异,一股暖流在周身游走过大小周天,灼热感熟悉得让人心惊,这是?长虹内力!?

我的内力怎么突然回来了!

七剑之首惊叹,但顾不得欢喜,赶忙与居士二人提起内力稳住身形。水生身边已能看到翠色的雨花真气,雨花源地给了他最天然的厚泽以支撑,小道长稳如泰山,不跌不动,以连心鲜血慢慢画完太极图,直到最后一笔,首尾相连,鲜血头末汇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青石门,地室轰隆轰隆地抖动起来,石门间声响越来越大,抖动越来越急。

“轰隆——”

地门开了!

唯雨花血脉可以心血开启密室,镇守于此地的古老门派,也是能打开阴阳通道的唯一钥匙。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易水生肃了面色,稚嫩的脸上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郑重,如此禁地在六奇阁主面前以恭敬之姿洞开腹内,内里一片漆黑,视之不可见物。忽一枚蜡烛亮起,一点火光如豆,紧接由内而外依次点起无根之火,几盏十几盏次第点亮,火龙游于地表接连点满整间石室,末尾石门左右火台“轰”一声接力燃起,是为七七四十九盏人鱼膏火。顷刻间火光通明,虹达二人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由得一阵刺痛,卧槽,这尼玛玄学也来了……

易水生摘下背后大包,敛了不存在的广袖,站定,恭敬一揖。

室内呈竖椭圆状,先前几十级台阶不白下,一九阶高台四四方方居于正中,长九尺,宽九尺,乃室内唯一落脚之地。高台四周墙壁凹下一深弧又延至室顶,宛如七匹布练悬挂于高台周遭,待到徐虹良适应了光线勉强去看,被眼前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石室内墙壁亦刻满了雕画,比走道上的更加生动,每一笔都如石头天生裂纹般深刻,遑论惟妙惟肖,直逼再世真身。且不同于走道记述叙事之用,石室内壁画皆是完整的神兽肖像,由顶而地,由地及天,徐虹良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只眉目祥和的瑞兽麒麟。太熟悉了,这位总角年岁里最好的玩伴,此刻变作图腾跃然于石壁上,麒麟,霜凤,云鲤,白鹿,烨虎,青龙,玄鹤,由右及左顺次排开,不多不少,正好七只。

“这是……!”沈牧达惊得说不出话。

毗幽谷,临山壑,羽动九顷之风,声闻于天,家传典籍诚不欺我!

易水生拉开背包,掏出一个大大的锦盒,里面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翠玉磬。并一挂卷轴,一柄拂尘,皆小心地装在盒里,难怪这死沉的背包塞得比小道长本人还大。……这磬还是水生18岁那年跟爸爸在古玩市场上淘回来的,说是有缘,二人路过摊前它无击自响,便被古玩贩子极力劝着买了回去。但小神医清楚,这不是什么缘分,是流落人间的云山磬在竭力呼唤故主罢了。年月太久了,昔日的镇阁之宝今已满生裂纹,易水生走上台阶,小心地把卷轴铺在高台上,支起木架,将云山磬挂在空卷轴间,一柄拂尘搭在臂弯,按了指尖伤口令其重新出血,念着二人听不懂的口诀,在磬架周围画起了阴阳鱼。

洞内有窸窣声。

虹达二人不自觉警惕起来。

易水生置若罔闻,顾自做他的法。

榨干连心血,捱尽蚀骨疼,补完最后一笔,他终于站起身,长出了口气,脚成八字合抱躬身,一躬到底,又俯伏叩首,起身怀抱太极,鸣过磬后再抱,再叩,站起来跪下去,直直做了三次——这是道家鼎礼“三礼九叩”,非开年斋醮及祖师诞辰之法事不用。徐虹良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仪式,却看易水生神色一反常态的凝重,心下升起些不好的预感:“水生这是在干什么……”

“……”

“居士,你那夜让我联系水生,说他通晓阴阳,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

每重复一次,执锤鸣磬三声。沈牧达望着他,侧颊挂着一滴明晃晃的冷汗:“云山磬……”

“什么?”

“那枚磬……”沈牧达眯起眼睛,“虹良,那枚磬,是不是六奇阁的镇阁之宝云山磬?”

徐虹良拼命回想,当年追兵太紧,拜访六奇阁如斯仓促,又有沙丽马三娘之患,他的全副心思都在这帮人身上,对个束之高阁的小玩意儿真是没什么印象了:“水生好像提过一嘴,但没细说,就说是以前祭礼的时候用的。你也知道到水生那一辈六奇阁已经名存实亡了,他平时也用不——呃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的。”

“可以理解。惹了不该惹的事,能存个六奇阁的观号已属不易。”对沈牧达来说,剑侠驿后株连妻儿的事情都经历过,六奇阁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能传到水生这一代,实在比玉蟾宫的下场好了不少,“我只听闻,鼎盛时期的六奇阁是淮水以南最大的道观,麾下道者百余人,且不算未得道之学徒,每年开年斋醮所有弟子都要到坛场做法,人称‘黄石法会’,他们的镇阁之宝云山磬也只有在那时候才会被请出来。……世人传雨花祖先云山道人飞升后身体化作一枚翠玉磬,其身也熠,其声也清,鸣磬聚众本是一般用途,坛场之上更多几分警示教化,但这些太过泛泛,我猜,应该都不是云山磬的真正用法……”

“那是什么?”徐虹良着急,总觉得水生要出事。

“虹良,磬是通灵之物,在道家文化里,磬是可以‘动神灵’的。水生方才行的三礼九叩之礼又有‘朝神礼’一说,是道家的鼎礼,除非见到祖师或者得道真人飞升仙君,否则,轻易是不能礼的。”

“……”

“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徐虹良愣在原地。

沈牧达眼睫微动,望着易水生的背影,眉目凝重。

一路奔波跑到这个地方来,破了规矩带外人深入禁地,连心血画符,三礼九叩之礼,甚至千里迢迢把镇阁之宝也背到此处,定然是为做一些只在这里才能做的事。什么事是只在这里才能做到的呢?……墙上的壁画,惟妙惟肖的七只神兽,七剑的传说,神兽之身所化的神兵,可以上动神灵的云山磬,易水生恭迎神灵的礼节,这间被历代阁主代代保密的六奇阁密室何以要严防死守这么多年?个中的缘由,还能是什么呢……

 

“雨花派……可以上通神灵?”

 

他喃喃道。

这间密室莫非是……对话神灵的通道?

云山磬的真正用途,是鸣以动天听?

千里迢迢跑到荒郊野岭下的六奇阁密室,一路进来少不得用鲜血做媒介,是只有雨花一脉才能“动神灵”吗……?

外面那个鬼打墙的阵法,防普通人却防不住七侠,雨花传人亲临才能开启的门,如果这块地真是雨花派修士所能洞开的阴阳入口,倒确实不能轻易被人发现……还有突然回归的内力,徐虹良感受着经络里一股股灼热的真气,来到此地竟久违感觉到丹田充沛,六奇阁道观原来坐落在这等灵根之上?那可难怪多出修道之人。

【等等,神灵……】

他忽而想到什么。

只有雨花派能祈抵的神,为什么神灵会听从七剑修士的召唤?

天下修道者千千万,雨花修士不过仗剑之余修身养性,就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难道是和七剑本身有关……!

一念既通,茅塞顿开,徐虹良福至心灵顿时明白了问题根源,猛然回头,周遭壁画上的七只神兽再次映入眼帘,这次却真实的有些可怕。七剑!七剑说到底不过是那些神兽的代言人罢了!七剑中人想要“动神灵”,动的还能是哪家的神?雨花一派再强也不过小小道士,就算磕破脑袋又怎有令神佛垂青的本事?怕不该是他们本领通天吧!

是这里本身,就是神兽留给他们的通天之门!

“飒——”

似冥冥之中知晓徐虹良捅破了天机,还未等他惊呼出口,洞中窸窣声骤然放大,与之前相同的威势伴着不存在的“铮”响四散开来,无声无息却震得人头皮发麻。沈牧达一惊,下意识提起真气稳住身形,徐虹良反应不及险些被吹个跟头,竹林居士赶忙拽他一把:“虹良!”

“这——什么情——?!”

徐虹良望到沈牧达,顿时愕然:“居士!你的额头!”

沈牧达愣住了,他也盯着徐虹良的额头,少侠额间浮现出一枚赤色的麒麟印,中间瑞兽脚踏烈火,火焰的纹路在闭合圆形间肆意烧灼,端的是熠熠生辉。沈牧达自己额间也是一轮霜色,看得少侠满面震惊:“那是……鹤?!”

“呼”地一下,烛火灭了,洞中洞外四十九盏人鱼膏同时熄灭,石室顷刻间陷入黑暗。人鱼膏素有长明烛之称,地下石室又封闭无风,是谁熄了不灭之火?徐虹良一愣,慌忙去看易水生,临在熄灭前最后一眼是小道士依然恭恭敬敬跪伏于地的光景,好似对一切都不曾察觉,只最后一次鸣磬余音绕梁,传了很远很远。

“水生!”

徐虹良的担忧到了顶峰:“水生!你在哪?!”

此间一片漆黑,少侠忧心小道士,摸索着就要踏进石室内,旁边的玄鹤印拦住了他——如此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只有二人额间的印记还有些荧光——沈牧达摇摇头,石室内构造诡异,小心一步踏空。

“可是……”

正说着,图腾亮了。

二人一愣,只见刻在最中间的第四兽纹路泛起翠色微光,刻痕深邃,微光隐隐跃动,其势渐盛,勾勒出的模样也渐渐清晰。第四兽白鹿,躯体矫健俊美,四蹄纤长,头角凛然,幽光愈演愈烈,这股气势直教人有些睁不开眼。虹达二人不得已用手遮挡,却见墙壁上的光映亮了小道士的身影,他当然还跪在那里,以额抵地,直到翠光盛放才慢慢直起了身。台下二人皆看得真切,易水生额间也有一枚印记,水滴的涟漪在圆环间旋转,正中是一抹矫健的鹿影。

“吾乃黄石寨六奇阁第五十三任阁主,无号,俗名易水生。”

易水生朗声道,对着面前的图腾又行一礼:“今遇解而不解之艰难,以连心血为媒,灵印为信,恭迎雨花太师祖赐驾解惑。劣徒愿自此毁去仙根,恳请太上不吝赐教!”

 

 

03

古有七神兽降临凡间,挡灾祸,护生灵,归去之际恐人间再遭祸端,留下七把神兵予世间最贤能者,仗剑行善,庇佑一方,这便是七剑代代相传的由来。

但,没有随着神话一并传下来的,是神兽在归去之时动的那个小手脚。……七神兽各有所长,秉性亦随其司职不同而不相同,四兽白鹿乃福泽抚育之兽,性情温纯,济世扶伤,最是仁泽爱人。人间自有人间的命数,能救却不能一救再救,七神兽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白鹿就是放不下这些脆弱的生灵。他们那么弱小,一场洪水、一阵飓风都可轻易夺去无数性命,若此番离开了神兽庇佑,真能在这险恶的自然间生存下去吗?

是以离去之际,她为自己的仗剑人留了一道后门。

黄石寨奇云山,白鹿削去自己一枝左角,化为雨花剑,又削去一枝右角插进地下,化成一口九丈深的阴阳井。若世间再遇避而不避之灾祸,解而不解之艰难,集合七剑之力尚无法平息,倾尽天下之能亦不能平复,可下此深井唤我。我若听到,定当赶来相助。

但这道后门却没能逃过麒麟的法眼,就在白鹿要将阴阳井交给雨花剑主之时,麒麟突然撞开了她。白鹿,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可知继续干涉下去人即不能为人?你想要的是人自己的人间还是诸仙角力的棋盘?你今番留下这口井,明日若给人发现尚有渠道可通神,人还会努力吗?人间还会太平吗?这等动乱还会有终结的一天吗?

道理都摆在那,白鹿当然明白,可若明白不可为就狠下心来放手不为,也就不会有频与阎王争残命的神兽白鹿了。麒麟无可奈何,白鹿已削去神角,阴阳井也已铸成,一切既成定局无法改变。多亏那雨花剑主信誓旦旦,神兽放心,雨花绝不把阴阳井的位置告诉任何人,我亦愿从此定居黄石寨镇守此地,子孙后人再不离开,如非避而不避之灾祸、解而不解之艰难,绝不轻易下井惊动诸神。

麒麟点点头,我信你,因为你是白鹿所选之人。可我也不信你,因尔等寿命太过短暂,不可能顾及身后万千事。白鹿既将如此重要的通道交给了你,我便必须上一道枷锁,这也是为了你人间着想,请你理解。

但请神兽吩咐。雨花恭敬抱礼。

麒麟眉眼微动,雨花额间便浮现出一枚翠色的白鹿印,这是神兽与仗剑人唯一的联系,亦是宝剑与剑主相互感应的凭据。麒麟声如洪钟,雨花,白鹿说你若呼唤她必能听到,我便令尔等后人再不可呼唤白鹿,如需呼唤吾等,唯经你一人之声,阴阳井也只接纳雨花一脉,其他剑主不得入内。人世间艰难险阻还要尔等自食其力,为防尔等轻易求助神力,我在此立命,雨花后世子孙,如有上动天听者,无论所求何事,皆要付出代价。愿你不负白鹿使者雨花剑之名,自立自强,心怀天下苍生,终记仁厚爱人。

麒麟!白鹿心下不忍。

谨遵神喻。雨花剑主二话不说,干脆地叩首领命,请二位神兽放心,雨花定不负殷殷所期,自食其力,与我七剑兄弟相互扶持,共护天下苍生平安。

祝你好运。麒麟点点头。

……由此,可以这样说,自七神兽归去之后,初代雨花剑主便是唯一还与神兽有关联的世间凡人。拜那个‘呼之即来’的法术所赐,白鹿的灵力多少在他身上留有福泽,他也便干脆在悬壶济世之余修起了道术,在黄石寨奇云山之地设了道观,号六奇阁,自号云山子,日日教人修身养性之法。许是脚踏阴阳井身坐灵脉的缘故吧,云山道人九十岁那年竟真的得道飞升,身体化作一枚碧玉磬,其身也熠,其声也清,后六奇阁逐渐发展壮大,碧玉磬便顺理成章被奉为镇阁之宝,非开年斋醮之法事不用,一传就是百余年,阴阳井也在代代修葺中逐渐完善,深邃的井道修台阶刻壁画,变成了六奇阁密室。……当然了,寻常弟子不过人云亦云,称碧玉磬只是六奇阁的象征而已,密室也并不为外人所知,唯有历代六奇阁主知道它何以作镇阁之宝。如有欲求天听之事,如何能动神灵?他们这些后人是都插不上话的。毕竟——那位白鹿上神,只听他一个人的声音啊。

 

 

「雨花。」

 

轻柔的女声响起。

虹达二人目瞪口呆,看着从壁画中浮现出来的那个身影。

绕洞寻花日易销,人间无路得相招,呦呦白鹿毛如雪,踏我桃花过石桥。面前女子眉目温和,长发曵地,头生鹿角,瞳泛翠光,那两边的鹿角各缺了一枝,与化为雨花剑和阴阳井的传说别无二致。连易水生也愣住了,他亦是头一回看清白鹿神兽的真容,原来这些神兽不止有兽身,肯化人形还是能化人形的。

「雨花?」

女子又唤。

“……晚,晚辈易水生,恭迎雨花太师祖。”易水生赶紧抱礼,这已是今日行的不知第多少个礼了。

女子微微一笑,抬眼,看到石室门口那两个瞠目结舌的青年,二人额间的灵印荧光悠悠,已经向她说明了身份。

「长虹旋风为何出现在阴阳井里?」她喃喃道,「不是说不让外人入内吗。」

“太师祖见谅,他们并未冒犯禁地,是我自作主张带他们下来的……”不晓得这老祖宗脾气好不好,易水生赶忙解释,女子随即摆手,「罢了,规矩都是麒麟定的,我不爱管那许多。」

虹达二人如梦初醒,赶紧颔首抱拳行礼。

什么玄学科学,神鬼都出来了好吗!三好青年徐虹良冷汗涔涔,别再硬搞什么解释了,小心三观碎一地啊。

「千年了。」

女子长出了一口气:「再没有人来唤我,我都忘记这里还有一口阴阳井了。雨花,我记得你,千年已过,你还好吗?」

“多谢太师祖千年前出手相救,雨花魂灵无恙。”千年前剑侠驿一别,易水生的死活便成了齐鹭尧穷其一生也没有探到的未解之谜。有人说他进京路上逃了,有人说他在入太医院前自刎了,有人说他面圣狂妄被降罪斩首了,一传十十传百,但就是传不清怎么死的——毕竟魂灵被白鹿收走徒留一具空壳倒地的事儿说给谁听都有够吓人,易水生可是进贡给上京皇城的战利品,怎么能有这种秽名呢。

事实上,易水生那年确实在进京路上自杀来着,但是没死成,被随行太医妙手回春给救回来了。但这踏进鬼门关的半步却惊动了一直仁爱慈和的白鹿,七人额间的印记本就是在死后神兽召回飘荡魂魄用的,怎么我雨花剑主的灵魂只来了一瞬就又走了,还是自杀的?……彼时,正临剑侠驿之战后,七人的灵魂几乎同时回了阴间,唯剩雨花青光两人尚未归位,心急如焚的白鹿再不管那许多,总归小雨花身体撑不了几时,干脆强行收回,免得在人间受创伤——她可不管小雨花此刻正在人间做什么。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进宫面圣的那夜,被送进御书房的易水生半死不活,有气无力,还没等说几句话,突然就原地去世了!吓得在场一众人等呜嗷鬼叫,中间君上脸都白了,为什么一个道士看见圣上以后当场暴毙?当今圣上难道是什么不洁之……不不不,千万不能这么说,这情状实在太过诡异,绝不能走漏半分。于是也便演化成面圣口出狂言皇上降罪赐死这等离奇传言,至于那传出的鬼叫,就当做是……龙颜大怒吧。

也正是这一段经历,让易水生对神兽与灵印之事隐隐有了些印象。按理说死后魂魄无知无觉,七侠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如何去往阴间的,但易水生被召回白鹿身边之时尚未身死,那点模糊的印象便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点谜。直到多年没有音信的齐鹭尧在电视上出现,徐虹良电话里的说辞令他心惊,神兽是存在的,灵印也是存在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阴阳之术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天下诸多道友为各朝君上寻求长生不死之法代代如此,而这个法子,我确信,一定是有的。

易水生空咽了一下。

「雨花,你可知道上动天听者,无论所求何事,必然付出代价?」

“我知道。”

小神医朗声道:“动天听者,自此收回福泽削去道号,自断六奇阁仙根,再不予飞升之日。”

「你六奇阁出了多少得道仙君,你该是知道的罢。」

“知道。”

「坐拥万千世人苦求不得的灵脉仙基,却这样毁去自己的仙根,你是修道之人,这样值得吗?」

女子微微俯身:「而且,你也该明白,如果失去雨花福泽,那你的血脉自此,便再打不开这阴阳井了。」

虹达二人一愣。

旋风传人博学多识,知雨花一脉素有“动神灵”之能,可昨天水生答应的时候,为什么没听他提过还有代价??徐虹良瞳孔微颤,见旁边沈牧达也是一脸震惊,想来他也不知居然会收这么高的问询费吧。自方才起一直存在的那股不详的预感此刻终于应验了,什么叫……再也打不开?

难道这唯一有资格开门的六奇阁阁主,哪怕是交出自己得道的资格,往后万世再不能有飞升之日,也不过只能请动一次神灵……?

“我知道。”

易水生点头,表情郑重:“但我有很重要的事请教太师祖,如果非要我自毁仙根才能求到答案,那我也不在乎。”

「哪怕你堂堂六奇阁主,却自此再无得道资格?」

“是。”

「哪怕你永世不得道号,甘心再不做修道之士?」

“是。”

“水生……!”沈牧达有点呆不住了,是他建议虹良给水生打电话的,易水生今天在这里动神灵也是他想看到的,但他却从没想过此举会毁掉小道士的一生,易水生权当没听见:“无论什么代价,晚辈认了。晚辈有无论如何都想请教太师祖的问题,烦请太师祖解惑!”

女子看了他一会,小道士眼神灼灼,颇有些义无反顾的悲壮。

「好。」她欣慰地勾起一个微笑,「看来任什么也动摇不了你了。那么,现在,你可以问了。」

 

 

“晚辈请问太师祖,世间可有长生不死之法?”

「当然。」

“如何做得?”

女子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做?」

“有人做了。”易水生停顿片刻,不知该怎么说,“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是青光吗。」

出人意料的是,白鹿几乎是一瞬间就说出了齐鹭尧的名字。易水生惊讶抬头,却见方才还和蔼的女子此刻也堪堪掉了脸色。什么情况?

“您……怎么知道……?”

「……」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到了别处:「雨花,你六奇阁世代修道,该知道世间万物所依托无非阴阳二字,相生相克,相辅相成,阴阳平衡方能衍生变化万千。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山如此,水如此,人如此,魂灵自当也如此。生于阳间即为阳,死至阴间则为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生死交替中交换阴阳之气,阴阳平衡,才有你们躯体里的七魂八魄。」

“……”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强制把你收回来的吗?」

白鹿俯下身去,纤指轻轻点了一下易水生额间的白鹿印:「你们七侠的魂灵生来迥异,只有通过这枚灵印,我们才能在你们死后把魂魄收归阴间。」

「想要长生,很简单。只要我把这枚白鹿印收走,你就能永远在阳间呆着了。」

灵力翻动,石室间响起水波的声音,白鹿双瞳间翠光盛放,激得易水生额间灵印阵阵泛起涟漪。

七侠七人魂灵各异,早在神兽归去的时候,为了使七人能与宝剑共鸣、发挥出最强的力量,而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灵印。拜灵印所赐,这些魂魄死后无法正常回归地府,好在神兽可以通过灵印将其魂魄召回阴间,待到阴气渐盛再送去投胎,亦是一套完整的轮回。但是这套轮回唯一的缺点就在于太过依赖灵印之上,一但灵印没有了,他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召回灵魂,只能任其留在那边永生。

鹭尧难道是把灵印丢了吗……?!

“您是说……”小道士沉浸在惊愕里,“如果灵印消失了,神兽就失去了召回他的方法,便再不能回到阴间了……可,可世间万物都讲阴阳平衡!永处阳间,魂灵只有阳气而无阴气,久而久之,又怎能一活千百年?”

「对。所以所谓长生不死之法,是只有不死之法,而无长生之法罢了。」

“什么意思??”

白鹿收了灵力,洞中水声消失,灵印还好好地呆在易水生额头间。这小玩意儿不能丢,丢了,就要像那个青光一样了。

「长生长生,长生不是永生。为什么要让魂魄轮回?长生之魂魄永处阳间,一但阳气累积到再不能累积的极限,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

会发生什么?

阴阳失衡,会发生什么?

易水生不敢再想,他早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长生不死,或许真的有这个方法,但用了这个方法的人又会怎样,他却不知道。他们或许真的再不会死了,可跨越死亡后还会有的新的尽头等在那后面,而那个新的尽头,又会是什么呢?

「当然是魂飞魄散了。」白鹿淡淡道。


「人的灵魂太脆弱了,根本不可能长生不死,青光执意活了这些年,七魂八魄怕是早就丢了个干净。雨花,如果他还活着,你也不必难过,想来也有两千年了吧,快了。他啊——」

 

「他啊,就快解脱了。」

 

 

“……”

易水生垂着脑袋,双手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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