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七剑 | 寅时初刻】善恶终有报

除夕三时整,武州人民送来新春祝福!祝小可爱们在新的一年里猪事顺利心想事成,不鸽不香不复读!

护法中心向,新的一年希望护法也能平安幸福,除了应对魔教以外,还能斗过后妈发刀……

这里饭!欢迎勾搭!

虹猫:徐虹良

蓝兔:殷蓝

逗逗:易水生

跳跳:齐鹭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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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终于停止了震动,岩壁深处还传来隐约的轰隆声,尘雾四起,老雷被大徒弟护在高处突出的高台上,小徒弟徒劳地向深渊伸手,带着哭腔的“师姐”撕心裂肺。山洞还在余震,哭喊间也险些被震下去,大徒弟不得不一手抓着师弟一手抱着师父,连滚带爬往里一扑。

天狼门地宫,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闯的。

老雷心痛,坠崖的是他的亲女儿,小徒弟哭叫师姐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刀刀扎得心头滴血。

余震终于停下了,三人喊着姑娘的名字提起轻功冲下悬崖,女儿,女儿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无论是血肉模糊还是残肢异处,都一定要带她回家,说好这是最后一场,无论如何要一起——

“!”

崖底站着一个人。

“?”老雷一愣。

栗色束发,身形瘦削,抱着姑娘满地落石之中安然而立,最重要的是——背后倒背的那把剑,似是名剑青光。

 

 

01

“又是你……”

齐鹭尧抄着手,气的发笑,一只脚踩着身后墙壁:“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第四次?你们雷家是有多爱往我眼前凑,想攒个七擒七纵不成?”

老雷和三个徒弟单膝跪地,头埋得很低,俯首于齐鹭尧以示顺从。大徒弟听得这般挖苦又要炸,面前电光噼啪声及时响起:“不——许——动,别让我拔剑,这地方青光一出你知道后果。”

密闭空间,钟乳石洞,青光剑起,怕是要同归于尽。

老雷冷汗涔涔,只觉今日大概是穷途末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掉下山崖的女儿无恙让他喜出望外,而还没来得及高兴,救了女儿的人是齐鹭尧,险些没让他吓背过气去。齐鹭尧,又是齐鹭尧!这人究竟还有完没完?!迄今为止总共没接到过几次任务,次次皆是绝密,却十次有八次都被他撞到,也不知是狗屎运还是脑袋真就这么灵,说他时刻有眼线监视着自己他都信。真是邪了门了,偏偏每次都被他逮到!

如他所言,大概真要七擒七纵了。

“雷青,我念你是轻功榜上的前辈,堵你三回,放你三回,每次都劝你好自为之。”齐鹭尧叹气,“看样子,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六剑主贯通黑白两道,岂会不知这一行的规矩。”

“雷家好歹也算是个轻功世家,竟以阴诡杀手自居,自甘堕落啊。”

“六剑主天之骄子,自然不懂家道中落的困苦。”

“家道中落?”

齐鹭尧一愣,哼笑一声:“不错……我是不知何为家道中落,可我知道什么是家变,什么是一夜间屠尽满门。”

“……”老雷自知失言,只得改口,“您身负七剑盛名,武林敬重,自然没有谋生的困苦。我等小门小户,只有如此……”

“行了,不要再找借口了。你们想做这档营生是你们的选择,有朝一日折在途中,想必也有心理准备。”齐鹭尧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想等什么七擒七纵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悔改,没有第四次原谅你们的理由。擅闯天狼地宫,所意无非盗取晶石,被我逮到,自认倒霉吧,我青光剑很快,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你——”

三个徒弟赶紧将老雷护在身后,大徒弟“咚”一声把头磕在地上:“齐鹭尧!我们惹不起你们七剑,要杀要剐冲我雷庭来,别伤害师父!”

“雷钿愿代爹爹受过,求六剑主不要伤害我爹爹!”方才那姑娘也叩头求情。

“雷水也、也愿替师父受过!六剑主请放过我师父师兄师姐,他们不是坏人,我们没有真心想做坏事……”小徒弟说着说着都要哭了。

大徒弟稍微挡了挡身后的人:“你要算账找我一人,不要伤害他们。”

齐鹭尧看看老雷又看看他,像是看着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哦?你以为你的人头很值钱?能抵得了你师父的?”

“只要你放过他们,要我当牛做马我也行!”

“我可不要你当牛做马,眼看着自己的师妹掉下去却无能为力的人,跟着我也是拖累。”

大徒弟顿时涨红了脸:“你!”

“噼啪”一声,齐鹭尧抽出后背宝剑,因为有意压制自己的内力,青光出鞘并没有结出过多的电光。大徒弟一震,爬起来一手挡着身后:“姓齐的!你敢伤害他们我绝不放过你!”

“好啦,让开。”

“你们七剑不要欺人太甚了!!大不了我今天就拼个鱼死——”

魅影一闪,青光真气空中乍现,大徒弟话音未落,剑锋“蹭”一下已抵在了少年眉心,齐鹭尧的脸千百倍地放大,悄无声息。

少年顿时吓白了脸,后半句话断在空中。

“师哥!”

“庭儿!”这一闪的杀气却突如其来,老雷和徒弟们也慌了神。

“鱼死网破?”他哼笑一声,“小子,你有什么本事,跟我鱼死网破?”

“齐鹭尧,你是来堵我的,不要伤害庭儿!”老雷急道。

“我发现你们给我安排的真好啊,一会跟他算账放过你,一会跟你算账放过他。”他瞥了一眼老雷,“你是怎么会认为我杀了你就不杀他们的呢?”

“决定都是我做的,跟孩子们无关!”

“哈哈,斩草不除根,这什么道理。”

“七剑就事论事,该不会想滥杀无辜吧!”

“乱做杀手营生的雷家,可有人是无辜的吗?”

“你……!”他瞪圆了眼,“你不是七剑吗?!长虹剑主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很可惜,长虹剑主现在不在,你们的命捏在青光剑主手里。”齐鹭尧眯起眼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几人无言以对。

齐鹭尧笑得玩味,挑起半边眉毛,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却让人觉得眼底埋着千丈寒冰。是的,这就是他,老雷忿忿地瞪着这个执剑而立的人,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待人永远面带微笑,却能在下一刻就拔剑砍向对方,你永远不知道他脑袋里盘算着什么要对付你的法子。徐虹良刚正不阿,殷蓝心地善良,庞奔仗义执言,七剑坚持以理服人以德报怨,道儿上都流传着一句话,栽在七剑手上,堪比金盆洗手——只要不是第六剑。

齐鹭尧和他们是一类人,同类之间更了解彼此。

他知道,他们这帮人,就算看上去再可怜,手上也沾着不知多少命债,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老雷重新跪好,恭恭敬敬地一叩首:“败给七剑,我认了,要杀要剐雷青悉听尊便,只是徒儿尚小,还没来得及十恶不赦,求你放他们一码,我愿在此废掉他们的武功,担保其再不再为祸江湖。”

“师父!”

三人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老雷不为所动,继续叩首道:“我知道自己一条老命筹码不够,六剑主向来不做赔钱的买卖。您若还有需要,雷青一定竭尽所能,愿为六剑主赴汤蹈火,但请吩咐。”

“爹爹,不要!”

“师父,呜呜呜呜……”

“师父,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对这种人低头啊!”

“……”齐鹭尧沉吟片刻,略一挑眉,“真的?”

“请您吩咐。”老雷一字一顿道。

齐鹭尧微微一笑,反手挽了个剑花,青光归鞘。

收剑的一刹那,雷庭大喊着扑上来,却在转瞬间失去了面前的人。大徒弟一愣,突然挨了一脚,齐鹭尧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上面,猛踹一脚正踢在他脑袋上,“噗通”重重摔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

“师哥!”“师兄!”二人大喊着跑过去。

老雷侧颊冷汗,听着一声微弱的“噔哒”声,齐鹭尧落在他面前:“唉,抽时间好好教教你这徒弟吧,冲动得像头蛮牛,哪有个雷家后人的样子。”

“谢六剑主不杀之恩……”

“别急着谢,我可没说要放过你这倒霉徒弟。”他一手着老雷的胳膊,老雷一愣,莫名其妙被他拽了起来,“算你猜对了,我这趟来呢,除了堵你们几个之外,也确实还是有事要做的。”

“请六剑主吩咐,雷青一定……”

“行了,行了,心里头不一定怎么骂了,嘴上假惺惺的不嫌难受。”齐鹭尧夸张地鄙夷了一下,看着那边相互扶持站起来的三人组,“你们,过来,都听着。”

“天狼门的地宫向来是没有回头路,除非你们有领路人指点,或者可以到存放晶石的祭坛于地道离开。但我不可能让你们去晶石祭坛,所以后者不行。”齐鹭尧指指悬崖下面的沙地,“不过,除上述两者之外,还有第三个选择——如果你们能跳到流沙河里,沿着流沙一路出走,也许也能回到出口,成为第一批走了回头路的人。”

“什么?!”

“你要我们——”

天狼门的地宫有去无返,入宫皆是黄沙,石路从入口一直修到晶石祭坛,机关复杂,一路艰险,而艰险机关的隐藏所在,就是这石路之外的茫茫流沙下。为了不踏入流沙才修了这条路,一旦掉进流沙中必然是粉身碎骨,齐鹭尧此番提议着实吓到了四人,流沙之中的死人白骨起起伏伏,当人都是眼瞎的吗?!

老雷当场急眼:“齐鹭尧!你不能——”

“现在是我说了算,懂吗,雷青前辈。”齐鹭尧打断他,“你说要废了他们,可我不想废了他们,我想要他们死。当然了,你肯定不让,那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就想了这样一个绝妙的办法。”

“你!!”

“走流沙之河的话,至少有三成的几率能活下来。”他直接打断老雷的怒火,伸出三根指头,“如果不走,我现在就拔剑了结了你们。你们四个加起来对我,大概也没有三成。如何?想不想赌一把?”

“师父,我们跟他拼了!”

“爹爹……怎么办……”

三个孩子在身后,老雷攥紧双拳,微微发抖:“齐鹭尧……你就一定要我的孩子们死吗……!”

齐鹭尧眨眨眼:“你们要是打得过我当然也可以活着。”

“……”

“既然打不过,那就别废话。”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实力才有选择,没本事就只能被人安排。来吧,三成,我保证不使绊子,一切听天由命吧。”

三个孩子如临大敌,拉开架势,盯着他的眼瞳微微发颤。

齐鹭尧男生女相,清秀俊逸,笑起来风流倜傥,人们茶余饭后闲谈时也总戏称其保不准美人扮男装。然而此刻这个美得雌雄莫辩的微笑,却怎么看怎么令人毛骨悚然,好一个阴曹地府里来的邀请,如此玩弄别人的性命,看热闹一般的表情,齐鹭尧,这可真是七剑之一能做得出的事情吗?

“……好。”老雷瞪着这个青年的眼睛,咬牙答应。

“师父!!”

“师父,您怎么能——”

“不怕,孩子们,我们师徒齐心,不怕斗不赢这个流沙河。”老雷揽过最小的徒弟,摸了摸女儿的头,“忘了为师说过什么吗?这是最后一次了,做完这把我们就回家,为师答应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带你们离开这里。”

“师父……”

“爹爹!呜呜呜……”

师徒四人抱作一团,相互鼓励,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听师父的,流沙河就流沙河!”

“做完这把就回家!”

“回家!”

“给六剑主看看我们的能耐!”

“一起出去,一起回家!”

“那个……等等,雷青前辈,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老雷一愣,扭头看向齐鹭尧。

齐鹭尧挠挠头,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我说你的三个徒弟下去,你不算。”

“……?”

“他们走流沙之河,你跟我走。”

四人愣在原地,惊愕地盯着他。

“你不是说为我赴汤蹈火只要我吩咐吗?”他做苦恼状一笑,指指身后的通往远方黑暗的石路,“正好,我要去晶石祭坛,缺个开路的——请多指教啦。”

 

 

02

雷青早就认识齐鹭尧,早在他还是魔教护法的时候。

刺虎教横行霸道,威慑江湖,武林无不为之臣服,偶有反抗,也很快被冲得溃不成军,元气大伤,一时半刻再成不了气候。或有不肯俯首不肯归顺,虽无大祸,也逐渐被排挤衰落,门庭冷清,渐渐消散在江湖之中。前者典型如天狼门,后者典型如雷家——就是雷青父亲曾经的门派。

雷家的名气说大不大,不若天狼门、七剑那般如雷贯耳,但在专攻轻功的飞檐走壁者里,也是小有名气的一方诸侯。雷家世代研习轻功,以奇门遁甲之术和飞檐走壁之法为最,有名的轻功“蜻蜓点水”便是由其创始,后遇初代冰魄剑主,两方门主交好,以轻功步法相授,渐渐被玉蟾宫打出名堂,雷青父亲也便靠着“蜻蜓点水”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待到父亲过世雷青执掌雷家,正赶上魔教东山再起在武林横行霸道,雷青也曾刚正不阿,不肯与之为伍,结果就是渐渐被魔教排挤到难以生存,终于在赵枭出山找徐白的那一年支撑不住,颓然解散了。

当然,这些也是他已经想到的后果,解散门派的那一刻只是预计实现了而已——毕竟当年招安的时候,那个孩子是跟他分析过会变成什么样。

当年的护法,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说实话,那年的事情,他记得不多了。只记得自己为这孩子的态度和口才惊叹,也为他纵容不迫的谈吐和自负骄傲的魔教立场不爽。可恶,碍于魔教,不好直接把他踢出门去,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魔教护法而已!等哪天赵枭倒了,我雷家立刻东山再起,倒时任你再怎么嚣张,还不是被人踩在脚下——

赵枭倒了。

雷家没能东山再起。

也没人能把他踩在脚下,因为他变成了青光剑主。

 

 

“借一下。”

 

“诶!你……”

“你又用不到,借一下。”

齐鹭尧一把扯下他腰间的手巾,虎牙啃开一个小口,“刺啦”一声撕开两半,一半拿在手上一半给他塞回腰间。

“你!!”

“出去还你一块。”他把半块手巾绕在手上,“别小气。”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现在的齐鹭尧已经有多大了?老雷不知道,他估摸这孩子应该在二十二三,身形出落得纤细颀长,一看就是个修习轻功的好苗子。当年的魔教护法的影子在他身上一点也……

不,是完全一致。

不是一点也没变,是完全一致,那份狡黠和冷酷,还有残忍,熟悉得仿佛昨天才见过他。……为什么很多人都说魔教护法的影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了?这不是和魔教护法一模一样吗?他虽知道这人有两张皮,对白道一张对他们一张,倒是没想到齐鹭尧两张皮切换如此自如,能收获那般差的离谱的评价。他没享受过那张白道皮的待遇,他面对的齐鹭尧,一直是这样残忍而冷酷的。倒不是贬义词也不是褒义词,就是普通的陈述——毕竟他们是“这边的人”,“这边的人”和“那边的人”区别就在于,只有否有用的品质,没有好坏迂腐的界限。

哪怕违背道德。

“好了吗?”

老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伏在地上,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齐鹭尧站在他面前,并不上去扶他,只是笑道:“雷青前辈真是老了,没有当年那般身手矫健了。”

“……方才那阵,你去闯,想来,比我要强……”他上气不接下气。

“说什么呢,您懂奇门遁甲,我不懂啊。”

“我指挥,你去,事半功倍……”

“这倒是,论身法我还是比你强些的。”齐鹭尧嘿嘿一笑,“但是太危险了,还是您去吧,我不要。”

老雷扶着胳膊,他真的老了,心脏擂鼓般咚咚咚撞个不停,方才的巨石阵竟伤他到如此地步,此刻处处渗血,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疼得他眼冒金星。

“还有几个阵法,闯过了就是晶石祭坛了。”齐鹭尧视若无睹,望着延伸到远处的小路,“快走吧。”

“齐,齐鹭尧……”等等,我歇一下……

“走吧。”

齐鹭尧微微一笑:“一些皮外伤而已,还没歇够吗”

“……”

老雷咬牙站起身来,拖着受伤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跟上他:“……不愧是魔教护法。”

“对啊,您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啊。”

既然选择了“这边”,就要接受“这边”的规矩——七剑的仗义和侠道都是“那边”的人才有资格享受的,而如何辨别不同的人的利用价值,魔教出来的人,都是行家。

 

 

03

一路险阻,天狼地宫果然致命。

当他们终于来到晶石祭坛的时候,面前的景象吓了二人一跳——终于知道为什么单修石路了,地下竟有一个骨碌骨碌冒着岩浆泡的火山口,像一口地狱沸腾的油锅,往外冒着阵阵白气。

山体周遭传来轰隆轰隆声,二人一惊,不好!

两侧岩壁毫无征兆飞出箭矢,破空之声恐怖凛冽。齐鹭尧飞跃而起,老雷伏地而去,祭坛周围的机关复杂而精密,恐不是区区一人可以轻易破解的了。齐鹭尧躲避着飞来的箭矢,跃至半空观察着祭坛的情况,墙壁两侧皆是机关口,下底布满流沙,洞顶之上避无可避,想来进入此地者会被地底机关和两侧飞矢钉死在天花板上。

熔岩湖……

他轻轻点脚,落在祭坛石柱上,望着岩浆的泡泡。

洞中太热了,稍微闪避已是满头大汗,越热越会加剧消耗人的体力,几个飞跃下来齐鹭尧已是气喘吁吁。他一个脚滑,落在祭台下方,老雷正好摔在这里,浑身伤口加体力消耗,上了年纪的他比不了年轻的轻功高手,浑身无力,再动不起来。

“怎么样?”齐鹭尧问。

“什么怎么样……”

“如何破阵?”

“……”老雷热的喘不上气,“天狼门最擅长的机巧之术,发动机杼的地方,不能妨碍运行,祭坛为宝,熔岩湖为动力,阵眼肯定就在,晶石或者熔岩湖中,二选一……”

忽而脚下震动,二人一愣,大地也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流沙疯狂聚散,糟了,地下机关也发动了!齐鹭尧提着老雷一跃而起,恰见木龙破土而冲,猛听“轰”一声巨响,山洞疯狂摇晃,头顶碎石不住剥落,大地瞬间亏陷,巨响在小小的山洞中震耳欲聋。木龙冲来了,齐鹭尧一惊,人在空中避无可避,受伤的老雷猛地一挣扎,他顿时失去了平衡。

“你——”

齐鹭尧气极,脚点祭台堪堪躲过,一把将老雷丢进熔岩湖里:“太碍事了!!”

“!”他一愣。

时间仿佛静止了。

巨响消失,震动停止,背后灼烧的感觉清晰地传来,巨大的木龙砸在方才的位置,齐鹭尧以一个诡异的身形避开,毫发无损——年轻人,果然比他厉害啊。

 

一共两个选项,帮我排除一个。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他这样说。就像当年的雷家前堂,十六岁的护法神情冷漠。

 

 

04

来到了“这边”,就要遵守“这边”的规矩。

雷家也曾是名门正派,但现在你们什么都不是。

一边瞧不起杀手一边做着杀手的营生,一边自怜自艾感叹命运不公,可你们杀过的人,犯过的错,所要付出的代价,应该受到的报应,并不会因为你们迫不得已或是身世悲惨而打有任何折扣。——你们曾是善,但现在是恶。善恶终有报,谁都无法超脱冥冥轮回之下的因果报应。

黑虎崖满山大火,魔教宵小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看见那个魔头在火海里挣扎扭曲,看见仗势欺人的恶贼一个个化为灰烬。他看见那个魔教护法,十六岁的少年置身火海之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痛苦哀嚎,复而望向他,这就是“这边”,你杀我亲人,我杀你朋友,你再报复回来,我再报复回去,没有开始,没有尽头,没有结局,只有报应。

你要来吗?

你要把雷家,把你的孩子们,都拖进来吗?

“这边”有什么好,就算你有千万个理由,这也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你会后悔的。

小护法的身形开始扭曲,二十三岁的齐鹭尧被一剑洞穿。老雷惊愕,瞪大眼睛却喊不出声,他看到他没有死于那场大火,却被天南地北的人们举着刀剑横劈竖砍,俊秀清逸的少年满身是血,人们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嘴里大喊着,魔教余孽,天诛地灭。

你会后悔的。

老雷瞳孔颤抖,一步步往后退,又退一步,又退一步。

快走吧,离开“这边”。

老雷撒腿就跑,身后的人们举着刀剑斧头紧追不舍,拦住他!他是雷青!就是他杀了掌门,他是天狼门三当家的走狗,什么雷家名门,拿命来!偿命来!

不是,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走投无路,我,我……

快走吧,离开“这边”。

远处有光,身后似乎有人拦住了追兵,老雷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光源方向拼命跃去,伴着身后越来越小的喊杀声。快走吧,离开“这边”,你还有机会,我帮你离开——离开,就不要再回来了。

 

 

05

师父!师父!

爹爹,呜呜,爹爹……

师父,你不要吓我,师父——

 

哪里的声音?

模模糊糊听到耳边有声音,老雷想分辨清楚,却听不真切,好像是那几个臭小子的声音,还有女儿的,什么东西凉凉的?雨?下雨了?

 

鹭尧,鹭尧!你怎么样!

水生,快帮他看看,鹭尧,你再坚持一下……

雷前辈那边呢?

他能有什么事!他当时在湖里他能有什么事!

六剑主,六剑主?……啧,明明告诉过他只有熔岩湖能进,他是不是太相信自己的身手了……

鹭尧,二当家叫你,你能听到吗……

 

什么?谁的声音?听着像是长虹剑主……还有二当家……?

 

老雷想睁开眼睛,浑身沉重就是睁不开,他隐隐约约看到些许重影,废墟之上,头顶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天空?怎么会有天空?我们不是在地洞里吗?

他费力地眯起眼睛,远处那些人是谁?浑身是血的青衫靠在白衣少侠怀里,灰袍的道人忙前忙后,七剑?是七剑的人吗?二当家,二当家为什么会在这里……糟了……三当家交代我做的事……被知道了吗……

下一刻,眼前一片漆黑。

 

 

05

“我真不知道鹭尧为什么救你。”

易水生把药碗重重地摔在桌上,面无表情。

老雷看着面前的小神医,又看看面色不善的七剑之首。

“不过是一帮杀手而已,何以让他忙得跟个陀螺一样,什么‘这边那边’,妈的我真的不想懂。”易水生忿忿地拧开药膏,“来吧,换药。”

“也不能这么说吧……”

“师父也不知道六剑主会……”

“闭嘴吧,小祖宗!机关枢纽之中才是最安全的,你们稍微探探流沙河就该知道鹭尧告诉你们的根本就是出口!”易水生瞪了插话的大徒弟一眼,又指着老雷,“你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吗?你是不是小看二当家的眼睛?你是三当家的杀手,二当家八百年前就猜出来了,鹭尧不知道哪根筋撘错了非要救你,拍着胸脯跟虹良保证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这?那三个小崽子跟没事人一样出来?你先他一步进湖避难,他在外头被机关差点搞死?这就是他给你们的惩罚?!他惩罚你们还是你们惩罚他?!”

那个湖……

老雷想问什么,还是适时地闭了嘴。

“那……请问,二当家打算怎么处置……”

小姑娘守在爹爹身边,声音怯生生的。易水生一边换药一边没什么好口气:“二当家怎么处置,你应该问问大当家怎么处置!二当家知道他要干什么,早就告诉他流沙河和熔岩湖保命的事,真想正法你们的是大当家!”

“……那,那……”

“哼,鹭尧那混蛋,在大当家面前说你这一身伤都是保护他来的,大当家好骗,说你们戴罪立功,饶你们一命。”易水生愤愤道,“不对,你们都好骗,四个人加在一起能让一个人骗得团团转,你们真是一群人才!”

“……”

老雷靠在床头,垂眸不语。

想起地宫里的种种,齐鹭尧故意置他于险境,让他狼狈地受了一身伤回来,若是这么解释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那种冷漠而残忍的笑容,也绝不是装出来的。魔教护法的特质并没有从他身上消失,他的七剑朋友们也许没有见过,那种只属于“那边”的残酷,他们这些人或许是有幸吧……可以见到齐鹭尧的另一张皮。尽管他说实话,一点也不想见到。

并不是没有惩罚。

齐鹭尧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些“那边”的做派而已,但这些做派足够让人们对自己的选择重新考虑——毕竟不是谁都生性愿做魔教人。

三个小孩子也做错事般垂着头。

“行了,别说了。”徐虹良上前半步,“魔教逼得你们门派解散,鹭尧一直觉得亏欠你们。此番给你们一个机会,不要浪费,雷家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还得靠你们自己去选。……尤其是你们,孩子们。”

三个孩子点点头,面面相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徐虹良望向老雷,“你也别以为,只有你见过。”

老雷一愣。

“……你知道?”

“知道。”

“……”

“不仅知道,还应对过。”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事,哼笑一声,“我们当年与魔教正面交手,他是魔教的护法,我怎可能没领教过。”

老雷皱眉:“长虹剑主,恕我直言,你和他是完全两路人,你是怎样……?”

“他和你的区别就在于,他知道那样是错的,而你只是不断地在强调你别无选择。在这点上,你和他才是两路人。”徐虹良道,“他想离开却走不了,你不是那边的人却非要进去,你让他怎能不着急。”

“……”老雷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他把你们送出‘那边’,不容易。”徐虹良叹了口气,“好好珍惜吧。”

“六剑主现在如何?”

“睡着呢,有水生在,死不了。”

老雷望着他的眼睛:“长虹剑主……我想和他谈谈。”

徐虹良一愣,慢慢笑了笑:“好,那你等他醒来。”

老雷点点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忽而觉得青衫的颜色,实际也就是这般澄澈清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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