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塞北(不要催更)

请不要催更,明知故催第一次删评第二次拉黑,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喜欢,实在被看不到文就跑来质问的大爷们搞怕了。热知识同人写作是爱好,不是职业,没有义务在你想看的时候必须写好了呈上去。

【生贺】《何事秋风悲画扇》

2017·11·11护法生日快乐!

与西瓜子 @450w灯泡炸裂 一起搞了今年护法的生贺,西瓜子神仙画画,我这难吃的大腿肉就凑合着看吧……

真·神仙画画……

伪跳蓝,真虹蓝跳鹿,跳蓝友情向!←这条高亮,一定铭记在心×

新的一岁护法也要一直帅帅的!笔芯!


跳跳:顾青川

蓝兔:凌蓝

虹猫:常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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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头发很漂亮?”

“!”凌蓝一愣。

顾青川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双手枕在脑后,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彼时,一日赶路的午后,大家原地寻了一处休息,凌蓝在树下乘凉,这家伙爬上了树,树叶的光斑懒散地洒在身上,颇富几分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闲适。

“是吗?你还会拍我的马屁?”凌蓝饶有兴趣地抬眼看他。

“诶,我说真的,我对蓝发情有独钟啊。”顾青川笑道。

“是吗,可我对你没兴趣。”凌蓝摇摇头,笑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虹那边要不要帮忙,你小心摔下来吧,轻功高手。”

顾青川就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再不答话。

 

 

01

凌蓝抿了抿嘴,丹红色的唇脂在朱唇之上晕开,婢女将花钿贴在眉心处,十分满意,退后几步轻快地笑道:“好了,小姐!请睁开眼睛!”

凌蓝一顿,慢慢睁开眼睛。

满目的大红色,金凤钗冠,覆面珠帘,发间凤冠之上娇艳欲滴的红宝石浮现在铜镜之中,浮着烛火淡淡的光。凌蓝看不清自己的影子,恍惚间只觉一切都很熟悉,脑后发髻簪着沉甸甸的月华琉璃钿,步摇一晃一晃,发出碰细小的叮当脆响,婢女为她理好了肩膀上最后一处褶皱。

“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她满心欢喜,退开几步,拉着凌蓝的手站起来,“奴婢来看看……唔,小姐,笑一笑啦,这么美丽的模样,沉着一张脸可就太可惜了。”

“……”

凌蓝眨眨眼,扭回头去,不再看铜镜里大红的嫁衣。

“早闻玉蟾宫女子冰清玉洁貌美无双,今日这嫁衣凤冠,真叫奴婢看呆了。老爷平日总说什么武林第一美人,奴婢愚笨,想象不出小姐的样子,如今一见,恐怕貂蝉再世也便是如此吧。”婢女笑笑,拿起桌上的红盖头,“我家公子真是好福气啊……能娶到如此貌美的新娘,不知羡煞世间多少人呢。”

凌蓝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别盖了。”

“诶?”婢女一愣。

她略一沉吟,又抬眼望向窗外,冷白色的光从窗格间透进来。今天是个阴天,云层间透下的光根本照不亮偌大的屋子,凌蓝坐在黑暗里,嫁衣火红,身侧的火光缓缓摇晃。

天色晦暗,阴云压境,窗外白亮无日,水汽湿重,恐有大雨。

婢女没有听懂,拿着盖头站在原地。

“我说,别盖了。”凌蓝垂下眼眸,轻声说。

“这……小姐,这怎么……!”婢女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嫁,嫁人哪有不盖头的道理,小姐,这不合规……”

“武林中人,不便遮目避听,还请谅解。”她淡淡道。

婢女哭笑不得:“诶呀……我的小姐,你今天可是新娘呀!平日里刀光无影也就算了,大喜之日,往后过门哪有那么多打打杀杀,多合些女人家规矩有什么不好嘛!”

“凌蓝为了这些规矩把冰魄剑都交出去了,你们家老爷还想怎样?”

她忽而冷冷道。

婢女一惊,突然严肃起来的凌蓝吓了她一跳。

正如方才所言,刀光无影,凌蓝身上突然散发的寒气让婢女狠狠打了个冷战。……说不上是错觉还是什么,感觉随着她脸色一沉,浑身都觉出一阵刺骨的冷意。婢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

凌蓝一怔,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她吓成这样。

【哈哈,罢了罢了,凌宫主息怒……凌宫主伶牙俐齿,在下甘拜下风,不强求了,不强求了。】

记忆里有什么声音与面前之人重叠了,她心下一乱,下意识咬住唇砂。

冰魄剑主,剑气至阴,凌蓝的内功功法带着一股侵略性极强的寒气,随着情绪的波动外露。玉蟾宫女子俱是习武之人,不怕宫主的冷意,但这个足不出户的婢女却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凌蓝叹了口气,暗自懊恼居然忘了这些:“抱歉……你起来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小,小姐息怒……”

“我没有生气,起来说话。”

“谢谢小姐……”

 

“小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顾家公子啊?”

婢女再不敢近身,攥着盖头,怯生生地看着她。

凌蓝一怔,不知如何做答。

“奴、奴婢知道小姐心有所属……但是顾家公子他不是坏人,他人很好,四处行侠仗义,我就是被他搭救的,要不然早就被山匪杀死了,也不可能再回到老爷身边……小姐你,你不要伤心,他……”小婢女紧张地拽着盖头,欲言又止,生怕凌蓝又发怒,“……奴婢知道,他可能不比常虹少侠在小姐心中分量重,但顾公子也并非俗鄙之流,他、他一直温柔体贴,待人有礼,小姐若是嫁给他,断然不会受欺负的……奴婢不说假话……”

“……”凌蓝心下微动,低垂眼帘。

我知道啊。

那家伙的温柔和谦和,还有比我更清楚的人吗。

……不过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淡然一笑,瞥婢女一眼,一双大眼睛里没什么感情,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满天的积雨云,一点白光浮跃:“不是的,你放心,他是我的夫君,我没有不喜欢他。”

“青川很好,我和他认识很久了,他一直都挺好的,我没有……不喜欢他。”

 

 

02

常虹以为,他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早认识顾青川的。其实不然,在他前面,不多时还排着一个凌蓝。

西海峰林一役,魔教放火烧山,逼死常父,麒麟冒险一跃,跌出了一个盖世神勇的七剑之首。常虹后来与凌蓝交谈时曾回忆过那晚的事,那是凌蓝与朱老四的对战前夜,少年本不愿让其涉险,奈何年轻的宫主半步不退,他拦之不得,只好尽力相助。

“那个朱老四,我和他交过手,不是个善茬……”常虹重伤初愈,微微喘息,放心不下而一边练剑一边与她夜谈,“在西海峰林……咳……我带着麒麟逃出来,在路上与他打了几合,此人阴险狡诈,莫看他使的流星锤,其实最需提防的是那蝴蝶镖,那暗器淬毒,千万不要上当……”

“我知道,我知道,常虹少侠,你还不能练功。”凌蓝赶紧上前夺了他手里的剑,此毒狠辣,看看常虹稍微运功便气喘吁吁方可知一二,“你放心,我已然让宫女把比武招亲的消息放了出去,附近的宗门流派,就算不来也不会不知,他还不敢当着全武林的眼睛暗算于我。”

常虹被凌蓝拉着,重新坐回榻上:“唉……我怕他就算不对你下手,也会仗着人多逼宫啊,魔教的势力不可小觑,怕不是玉蟾宫能以一己之力所匹敌……单说这次,他就派了手下的干将车轮战,若他们是从西海峰林一路追来,想必还是那三人,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我不会轻敌的。”凌蓝点点头。

“与你交手的那个,是最阴险的一个,你要留神他的阴招……他身边还有一个使双板斧的家伙,你也要提防,那家伙蛮力很大,我和他也过了两招,没有硬抗,仅凭威势也不容小觑,你要当心他介入此事。”常虹深吸一口气,方才运功果然还是勉强,被蝴蝶镖所伤的创口此刻开始隐隐作痛,“隔山观虎斗者,最终往往是那个渔翁。凌蓝,你是一宫之宫主,我相信你的实力,我担心的是有人暗算你,你的玉蟾宫在江湖上实在是目标太大了。”

凌蓝沉默,抵唇,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等等,一共三人,还有一人是……”她注意到未完的话。

“哦,还有一个剑客,一个——”常虹顿了顿,似在措辞。

沉默良久,少侠半天说不出话,忽而慢慢瞪大了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此人竟然没什么可说的。

“一个剑客……又或者持扇为剑,穿着青衣,金黄色的外衫……”常虹愣怔地望向凌蓝,后者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好像是长发吧,我……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凌蓝讶然。

少侠眨眨眼睛。

回想一下那晚的情景,常虹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火舞旋风,天地同辉,满山火海,魔教复出,阴险狡诈的流星锤,力大如牛的双板斧,狠厉老辣的魔教教主,壮烈牺牲的父亲……太多的事情让他此生难忘,每每想起都会心如刀绞。可如今凌蓝这突然一问,硬是把他问了个愣怔,还有一人,是啊,还有一人,明明自己说出口的也是三个人,可这第三个人,怎么,怎么却,没有印象呢……

“那个人……武功平平,轻功也一般,也没什么主见,一直跟在那朱四牛三的后面。”常虹微微皱眉,努力地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一切,“他……好像和牛老三还发生了几句口角……我也和他过了几招,没什么特别的,剑法马马虎虎……我都快不记得他了。”

“……”凌蓝肃了面色。

常虹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他不傻,几乎是在意识到自己想不起关于那个人的信息的同时,就已经明白了事有蹊跷。

凌蓝抱起胳膊,目光中透出一种严峻:“常少侠……蓝不敢妄下定论,仅做参考,你不觉得这个人……太普通了点吗?”

觉得,我连他的脸都快想不起来了。

“……如此普通却出现在魔教高层中,这本身就是不普通的事。”常虹咬牙,“嗵”一拳垂在榻上,“可恶,我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个青衣澄衫,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别动气,常少侠,身体要紧。”凌蓝见他急火攻心又开始咳嗽起来,赶忙上前坐在他旁边,“不管是何方神圣,明日一会便知,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他只是个无名之辈,也许这三个人比我们想象之中,要好对付得多呢?”

“但愿如此。”常虹望着宫主的眼睛,眉目堪忧,“凌蓝,明日,你可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我知道,少侠,你安心养伤,宫内之事自有我来解决。”凌蓝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衣澄衫……】

【是你吧。】

【时隔三年,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走出密室的那一刻,凌蓝敛了笑容,身后石门轰隆作响,冰蓝色的瞳孔里寒意渐显。

【魔教之人多恶徒,想不到这次居然霸道到常虹少侠的头上了……】

 

【我管你是黄雀还是渔翁,明日,便来分个高下罢。】

 

 

03

其实常虹说完青衣澄衫,凌蓝脑海里就已经有了一个身影。那是三年之前,风云未起,凌蓝刚刚就任玉蟾宫宫主的时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都发来贺书,更有甚者登门道喜,以表祝贺。亲自登门的当然不多,这本没什么问题,可若魔教是这不多中的一个,那问题可就大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还是黑虎崖的人。

凌蓝已经快忘记当初都谈了些什么了,反正招待半天,结果是不欢而散——或者说没法谈到一起。年轻的宫主寒意凛冽,亮在手中的宝剑幽光阵阵,对方几个黑衣人握着大刀如临大敌,玉蟾宫的宫女对黑虎崖的侍卫拉开了架势,双方对峙,大厅里一阵剑拔弩张,虎视眈眈,杀意四起。

不过,到最后,对面那护在身后的人竟哈哈一笑,一下两下地鼓起掌来。鼓得大厅里的人一个愣怔,仗剑而立的凌蓝宫主更是一头雾水。

……是的,当时来的便是魔教护法,青衣澄衫,顾青川。

 

“等等——等等——二位息怒,二位息怒!都是自家兄弟,咱们有话好说嘛——”

 

宫主站在一边,不言不语,默默地看着那位眉眼熟悉的青衣护法。

很熟练地就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二人,嘿嘿一笑,妆模作样的劝劝这个,又蹦跶过去拉拉那个,一番话说的是谁都不得罪,还不知如何在那个莽汉那里偷换了概念——还是那个样子,这个顾青川,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凌蓝冷笑一声,也无甚长进么,和稀泥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强,主子认得好就是错不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货色。

 

【凌宫主可知,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笑话,我凌蓝行理所应当之事,背家国大义之责,何来错误!】

【哈哈哈哈……行理所应当之事,背家国大义之责,可笑可笑,若评古今而来最可笑的几言名句,我想这句一定榜上有名罢。】

【顾青川,你枉顾人伦,不代表别人也背信弃义,你草菅人命,不代表世人都冷酷无情,今日你嘲笑的正义,明日便能制裁于你,你大可不必感到可笑!】

【说得好,凌宫主果然不让须眉,在下佩服!】

【过奖了,你顾使者的称赞我可消受不起。】

【凌宫主,你刚刚继任,这冰清玉洁的玉蟾宫你还没有出过,这世间纷杂的百态险恶你还没有见过,今天说出这番话,本使者不在意,听听罢了,不与争论。不过,有个道理还是想让你明白的……】

 

“牛老三!朱老四是向教主立下了军令状的,这次他是主帅,有权决定怎么行动!……嗯,不过,当然啦,这比武招亲吗,应该是谁都可以参加的吧,如果你打擂台胜了老四……”

不,也不同了。凌蓝微微眯眼,看着和牛老三咬耳朵的青衣护法。这家伙,好像更城府了。一举一动,完全看不出内心所想,比那年那个老成的样子更加深邃了。

……虽然以前就看不懂他,可现在越发觉得,此人,危险至极。

【这个世界上没有理应之事。】

就像以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

【没有谁做什么是天经地义的,凌宫主,你也好,我也好,我们谁都没有义务去遵循世人心中所谓的正道。你在嘴上挂着的善恶好坏,试问你,若让你倾尽所有再无挽回去有所执行,你虽不图回报,结果却是兔死狗烹,被人遗弃,你还会觉得是值得的吗?】

【……】

凌蓝没法否认,那一瞬间,她心里咯噔了一声。……玉蟾宫闹得如此动静,比武招亲的消息早就散播了出去,平日对魔教愤愤不平的交好门派应该都收到信了,为何至今没有任何回应……

不,她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这家伙的蛊惑之言,挑拨离间,不可当真。

【呵,顾使者,我的理念若是说出来,恐怕你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她冷笑,盯着顾青川的双眼,【世间正道在我心中是何分量,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凌蓝无能,偏是这份责任有所担当,像顾使者这种无心无情之人,我在说什么,恐怕是难以体会罢。】

【世间正道也是人言所定,你怎么就没想过,人会出错,这世间正道,就不会有错?】

【你是说正道都是错的,只有你们魔教是对的。】凌蓝冷哼一声,【顾使者,此话出口,就不觉得可笑吗!】

顾青川也便笑笑,啪啪地鼓了几下掌,摇了摇头,【哈哈,罢了罢了,凌宫主息怒……宫主伶牙俐齿,在下甘拜下风,不强求了,不强求了。】

【山水有相逢,凌宫主,望自珍重,后会有期。】

凌蓝微微眯眼,慢慢放下了剑。

他走到大门口,忽而回头,看了一眼凌蓝的眼睛,一身青衣融进大门逆着光的白色之中,笑得意味深长。

【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吧,凌宫主……】

 

【如若有缘,十年之后,我再问你,不知你的答案——是否会与今日有所不同。】

 

 

04

神医指着雨中与教主对峙的那个青衣澄衫的身影,着急得话都说不利落了,凌蓝有如一盆冰水从头泼下,愣怔地看着他,僵在原地,周身发寒。

魔教护法竟是第六剑,听起来着实匪夷所思。

这个人,怎么会呢……危险,狡猾,混淆是非,仗势欺人,怎么会是七剑呢,迄今为止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会,怎么会是个好人呢……

凌蓝被打得措手不及,看着那个呼风唤雨的人召集电光,心里翻涌着阵阵不平的情绪。为什么,那个黑衣人聪明可靠,行侠仗义,怎么会是他呢……如果他是侠客,那帮他为非作歹的那些门派又是什么,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究竟是为了魔教还是为了正义?他又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做的?我们至今为止铲除的奸佞,有多少是真小人,又有多少和他一样,是披着恶徒外衣的正道之士……

一击黑心煞掌狠狠击过来,凌蓝一惊,青衣澄衫飞出几米开外,摔在地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顾青川!”

她大喊一声,拔出宝剑便冲了上去。

……你看,世事就是这样。你百般讨厌的人,一旦知道了他是你的七剑兄弟,还是不由分说上去救他。你就没想过你救的可是一个心狠手辣,混淆是非,仗势欺人的无耻恶贼?

玉蟾宫主凌蓝,也不过是个徇私护短的市井中人罢了。

就算他使青光剑又怎样?你如何知道七剑之人就不出混账?魔教护法的种种恶行你都看在眼里,就因为一把青光剑就能一笔勾销,获得恩赦?凭什么?

凌蓝如芒在背,第一次真正对自己秉承的东西有了动摇。

七剑中人不能违背大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是恶徒,虽与魔教敌对,却也欺男霸女,胡作非为,那我身为第二剑,纵然一直以来受他照顾,也断不能……

……他会是那样的人吗……?

“神医,快带他走!”

凌蓝一脚踢开重伤吐血的顾青川,卸了攻击的力道,青衣澄衫再也没有往日的游刃有余,一双眼睛惊愕地望着自己。凌蓝不敢看他,迎面袭上攻过来的黑心煞掌,胸中的心虚仿佛要溢出来,身后的视线灼灼,她怕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他会觉察到自己眼神深处的不信任。

如果你真的是恶徒……

凌蓝咬住嘴唇,装作没听见身后那声虚弱而慌乱的“凌宫主……”神医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天地间只剩下了雷声轰鸣的倾盆大雨。

……就算你是七剑,我也不会包庇半分。

人就是这样,容易相信自己所希望的事情,却对自己反感的事情,不断地苛求真实与证据……

 

 

05

幸好,顾青川没有让她失望,他是从小闯进魔教伺机而动的卧底,并非什么道貌岸然见风使舵的恶贼。

凌蓝为当时的猜忌而略感惭愧,却也对这个人的手腕哭笑不得。究竟是演得多真啊才能让敌人和自己人都不知情……他当时和那魔教教主的对话她可全听见了,“你是七剑?!”那个难以置信的声音简直余音绕梁。是的,他居然是七剑,别说你不信,我都不信。

“呵,冰魄剑主果然聪明,看来瞒也瞒不住了……实话告诉你吧,真正的青光剑主已经被我杀了!哈哈,我从小苦练青光剑法,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出李代桃僵之计,我要打入你们七剑内部,等到时机成熟便杀了那七剑之首,自己取而代——疼疼疼疼阿蓝你快松手……”

“李代桃僵是吧?打入内部是吧?取而代之是吧?”凌蓝又好气又好笑,捏着他的伤肩看着他哀嚎,“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模样,神医你都打不过,还取而代之,常虹拿剑鞘都能给你打趴下。”

“阿蓝,轻点,你再把他伤口弄裂开。”常虹笑笑,蔫坏的七剑之首看了会戏才上来解救他,顾青川面如死灰,一副已然被欺凌至死的样子,“常虹……你这……无耻的家伙……”

“青川,你说你这是何苦,想做七剑之首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吗,我让给你啊,杀来杀去多费事啊。”常虹小心翼翼地揽他起身,边笑边扶着他靠在床头上,青光剑主半死不活地给了他一拳:“行你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你门小两口就天天以欺负我为乐……”

“嘿,你也会嫌别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是老天开眼了。”凌蓝笑着走过来,把药碗递给他,抱起胳膊靠在床边,“当年是谁嫌我玉蟾宫还不够乱,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最后自己都跑擂台上去了,硬生生拆我那么大一片竹林……顾护法,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你就认命吧,谁让虹少侠能治得住你呢?”

顾青川哭笑不得,这都哪月的事了,这个凌宫主怎么这么记仇呢:“等等,等等,阿蓝,咱们说话可要凭良心,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你比武招亲能打七天?要怪也得怪这个拖拖拉拉的七剑之首,他半天好不起来,你说怎么办?那我只能上去打一场了,以至于失手毁了竹林,都怪他啊!”

“怎么就怪我了……”

“哪有你这么推卸责任的?青光剑主!”凌蓝看着他喝下药去,接过碗来,“我不管啊,你欠我一片竹林,等伤养好了,给我乖乖去玉蟾宫种竹子去,哪都别想走。”

“……”顾青川面色复杂,“常虹,你管不管……”

常虹拍拍他的肩膀:“我种过,没事,不懂的问我。”

“常虹你有没有良心!我是为了谁啊!你现在就看着兄弟这样卖身为奴吗?!”

“可你拆了人家的家也是事实啊……莫怕,兄弟,不就种树吗,合璧过后你也闲来无事,种上个把年怎么也种完了,别愁。”

“……”

 

……凌蓝和常虹的心思,顾青川不会不清楚。复仇者没有前途,仇人一死便是人生的终结,顾青川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么些年,早已看透生死名分,要不是这次遇到偷袭受伤又恰巧被神医救了回来,他至死都不会让几人知道自己的事情。

一生漂浮不定,向来四海为家,安身立命没有那么容易,他本人对这种事一直看得很淡,不过这些兄弟对他的麻烦却十分发愁。虹蓝二人当着他的面从来不说,嬉皮笑脸,以欺负他为乐,实际上背地里如何着急上火,顾青川不傻,他心知肚明。今天这一出,怕是也演练了好久,生怕谈得正式自己不答应吧。

罢了……负伤的魔教余孽躺在榻上,盯着窗外的星星,长长地叹了一声。既然虹也想让我住到玉蟾宫去,再推脱倒显得不近人情。世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反倒是这帮兄弟为我劳心劳神,总不能再让他们担惊受怕。大不了住段时日,好些再走,我顾青川想走的话,谁还能留得住我么。

玉蟾宫啊……

顾青川苦笑一声。

上次去的时候,还是青衣澄衫好生招待的护法使者呢……这次再去,倒成了给阿蓝做长工的了。

 

 

06

凌蓝坐在亭子里,看着远处翻地的人:“青川,你当初……究竟为何来我玉蟾宫?”

顾青川直起身来,倚着镐头,气喘吁吁,长发扎在脑后,短打的前摆掖在腰带里:“啊?”

凌蓝被这一幕“噗”一声逗乐了,想来风度翩翩的青光剑主也有今天,赶紧偏头掩饰,冲他招了招手:“来来来,歇歇,歇歇……哈哈哈哈……”

“凌蓝你……!”顾青川几欲气绝,又无可奈何,只得一扔镐头两三步进了凉亭,“……行了,我算明白了,你就是存心想看我笑话,玉蟾宫宫主温婉可人心地善良,只有对我例外是吧。”

“谁让你当初欺负我的?”凌蓝丝毫不买账,笑意未收,提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一碗水,“青光剑主顾青川风流倜傥,温文尔雅,江湖之中无人不晓,却偏生对我这玉蟾宫主凌蓝例外,凌蓝气不过,差遣你护法使者做做农活,有何不可?”

又来了,顾青川欲哭无泪:“阿蓝,咱们好好说话行吗,每次都是聊不了两句天就扣我一堆帽子,你总给我搞这莫须有的罪名干嘛?是想要弹劾我啊?七剑不要我了?”

“对啊,早就不想要你了。要不是看虹的面子,大家就把你这个目无兄弟的家伙逐出去了。”凌蓝笑道。

“呦喝,那还挺不好意思的。”顾青川挑挑眉,端起水碗饮了一口。

天气渐热,眼看着就要进入夏季,荷花池里的绿叶又变得水润盈绿,今早去看,竟已有早熟的仙子,抢先鼓出了几只花骨朵。凌蓝望着远处荷花池的景象,晚风阵阵,思绪万千,当年也是在那里,初识不久的常虹少侠需七日养伤,自己与朱老四打的那一场冰封千里……周遭之人皆为敌,便是身边这顾青川,也是需费心防着的死对头之一呢。

“我没有冤枉你……青川,你可能不觉得,与你为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凌蓝托着下巴,目极远眺,说话的声音轻轻浅浅,“当年,你来我玉蟾宫,你来了两回我便冒了两回冷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个人,就算同归于尽也要除去,黑虎崖什么时候已经有了这般祸害,留着他在,是七剑合璧今后路上的一大难关,此人不死,后患无穷。”

“……谢阿蓝不杀之恩……”顾青川听得冷汗直冒,虽、虽然事情都过去了,可是听到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凌蓝一笑,收回目光,扭头望着身边的青光剑主:“青川,你告诉我,那年,你究竟为何来我玉蟾宫?”

“嗯?”他一歪头,“我身为人臣,自当是奉命前来啊。”

“不对,我问的不是这个。”

凌蓝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

顾青川明白了什么,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姑娘认真的样子,淡淡微笑,一如当年略带调笑的青衣澄衫,神秘莫测,不可捉摸。

“……是,我是主动请缨的。”

“我是想看看新一任的玉蟾宫主,冰魄剑主,是何许人也。有没有希望能七剑合璧。”

“那你看到了。如何想呢?”凌蓝问。

顾青川一笑:“这个吗……”

 

“当日之事后话,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07

“午时已到!”

“碰啪——碰啪——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的声音在门外骤然炸开。凌蓝回神,一怔,铜镜中满目的大红色。

……对的,我在成亲呢。

吉时已到……看来是要拜堂了。

“小姐……”身边的婢女怯生生地叫她,不敢近身。门外鞭炮炸得如此热闹,屋内却硬生生冷清得很,凌蓝看她一眼,淡然一笑,伸出手来让她扶着自己,“我知道了,走罢。”

想那么多作甚,还有何用。

良辰吉时已到,鞭炮齐鸣,如此大喜的日子,冰魄剑主与青光剑主的成婚典礼……还是别耽搁了罢。

 

从侧殿到主堂的路上,一路喧嚣,大红的绸缎在白玉栏杆上挽成花状,汉白玉的石桥铺着红色的长毯,凌蓝在桥上一步一步地走,送亲的鼓乐在身后闹得欢,清风徐来,衣袂纷飞。

远处索索之声,凌蓝扭头,瞥见荷花池后的一片竹林。

随风摇曳,竹影斑驳,沙沙作响,真快啊……栽种不过数年,那里,竟又变得郁郁葱葱了。

【“我想看看新一任的玉蟾宫宫主,冰魄剑主,是何许人也。有没有希望七剑合璧。”】

【“那你看到了,如何想呢?”】

【“这个吗……当日之事后话,我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凌蓝眉眼微动,恍惚中,凉亭里好似坐着个端婷宫装的曼妙女子,长发短打的少年满身泥土,狼狈不堪,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运筹帷幄的从容,宛如来过千百次那般顺手。

【“七剑合璧之前,我只见过你与虹二人。七剑合璧之后,就数见你见得最多。阿蓝,你可知虹最近在做什么?”】

【“边疆连年征战,中原势颓,战乱之祸恐南下,虹最近在和朝廷来的廖将军相谈此事。怎么了?”】

【“果然,你也知道……那就说明,你也同意了。”】

【“怎么?……有问题吗?”】

【“阿蓝,此话我可能不该说,我且言之你且听之。……官家与江湖自古互不相涉,两者位置本就尴尬,争权夺势暂且不论,动用武力这更是大忌。如今,朝廷的人突然要我们介入征战,数十万兵马都平定不下的战乱要几位江湖侠士出头,虹居然还谈了起来……你们,就不觉得此中有诈吗?”】

【“这……这有何诈?边疆征战并非一年两年,中原颓势也非一朝一夕,南下之危你我有目共睹,这还能作假不成?”】

【“战乱不假,颓势不假,我是说这份心思……国势当真如此颓靡?朝中无人,偏要江湖侠士救急?领兵征战和行侠仗义根本就是两回事,放着武将不用,偏叫外行介入,这个中缘由着实令人猜忌。”】

【“……青川,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

【“是吗……”】

【“我们与官家想来相安无事,我们安分守己,不去招惹别人,谁又会想要除掉我们?就算有人居心叵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真想找茬,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天底下不是没有王法,我玉蟾宫家大业大,就算如你所说,官家蹊跷,想找我麻烦,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阿蓝,七剑合璧除掉魔教,七剑今日的声望已非昨日可比,你平日不出玉蟾宫,我可是四海为家好几年,你应该随便出去听听街头的百姓都是怎么说的。虹在他们心中就跟神一样,玉蟾宫主善良刚正,神医悬壶济世,这些人言怎么可能不惊动有心之人呢?就算你安分守己,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廖将军找虹商议这等事,这如何不让人担心……这番话我对他说过,他明白我的意思,却不认同我的做法。”】

【“青川,你想如何做?”】

【“不谈,不应,不插手此事。”】

【“这当然不行……流民饱受战乱之苦,我们作为七剑守护天下太平,魔教出我们除魔教,此番却视若无睹,见死不救,这有违祖训。”】

【“……”】

【“青川,你在魔教多年,环境残酷,我能理解。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如今已然是正义当道,你可以不用再如此防备别人,换句话说,我们是为了百姓才介入此事的,其他人,其他事,有何目的,与我何干?”】

 

“……”

凌蓝望着那空空的凉亭,湖风吹动敷面的珠帘,叮叮作响。

往事历历在目,摇曳的竹林能够见证故人。那日的青川闻言一笑,收敛了谋士的架势,长叹一声,垮下身段,端起水碗笑嘻嘻地饮了一口,阿蓝,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问我如何想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这才过去了多久,他的担心就全部成真了……凌蓝苦笑一声,青川,你真是可怕,我如今在想,是否在你见我的第一面起,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要不,你如何会这样回答我,你问我如何想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顾青川,顾青川,你于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唢呐的声音响起来了,红绸飞扬,锣鼓喧天,喜庆的锣声闹得欢快,新娘走过的长毯洒满了艳丽的花瓣,鞭炮炸响,烟尘弥漫。

凌蓝默然地走向正堂,双眼无神,大红的嫁衣在身后扬起轻纱。

能看到玉蟾宫的宫女了。宫女们都守在正堂里外,抱着红色的绸缎花,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宫主,一言不发,无人欢喜。……这宫中的喜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惜,每一次,都不是为了长虹少侠办的。

“宫主……”

凌蓝不看她们——谁都不看——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婚礼,一身淡漠,置身事外,跨入堂中,面无表情。

 

 

08

“新娘到——”

【“什么?!我与青川?!这——这——荒唐!这是何意?!我与青川能有什么,这不是胡闹吗!还成亲,我为何要与他成亲!”】

凌蓝行至堂下,抬脚,揽起罗裙,迈过堂前的十寸门槛。

【“青光剑主出身青龙门,现下虽已销声匿迹,却也是堂堂故门之主,又同为七剑,与凌剑主门当户对,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与你何干!我凌蓝的婚事,还需要朝廷大将过问吗?”】

玉蟾宫主殿,正厅主堂,雕梁画栋,红绸纷飞。门外锣鼓鞭炮好不热闹,堂内祝贺之声此起彼伏,正对面前红毯精致,摆着一方供桌,后面贴着大大的双囍字,鲜艳,喜庆,绚丽夺目。

【“你——你明知阿蓝她——!”】

【“窦神医,这件事我们是征求过常虹少侠的意见的。七剑成婚怎能不过问七剑之首,廖某虽是朝廷中人,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常少侠满口答应,还送来新婚贺礼让廖某转交呢。”】

【“你说什么……”】

【“那家伙……?!”】

身着铠甲的将军在人群之中,各方应酬,四处招呼,俨然一派江湖之友的模样。

来的门派大都与玉蟾宫交好,凌蓝能认出他们的脸来。当年见面便说“长虹冰魄,神仙眷侣”的人们,今刻也笑脸嘻嘻地身处其中,相互感叹“冰魄青光,天下绝配”了。这可笑的拉郎听着乐呵,可个中缘由,细细想来,还真是意味深长。

【“我顾青川别的没有,偏是不缺仇家。魔教覆灭七剑做大,便是想报仇的挖墙脚的看不惯七剑想取而代之的,都想从我这下手。好了,现在,把我许配给七剑的门面,一来能拆了常虹凌蓝这对心腹大患,二来能让我这污点污了玉蟾宫的名声,三来能引起内讧让长虹青光从此不合,哈哈,好计,好计,一石三鸟,颇有我顾青川的风格啊。”】

【“青川,别笑了!快想想办法,总不能真的成亲吧!”】

【“办法?好办啊,要不他来抢婚,要不你去逃婚,常虹人呢?还在边关呢?”】

【“……边关战事吃紧,他走不开身……”】

【“阿蓝。其实是那小子同意了,对不对?”】

【“……”】

【“我大概能猜到,那帮心怀鬼胎的家伙不一定拿什么威胁了他。”】

【“……百姓吃苦,流离失所,虹放心不下黎民苍生,又斗不过权势诡谲,只好同意分离了长虹冰魄,让上头知道七剑势力不会更大……”】

【“嗯,好办法,是常虹的风格。”】

【“……”】

【“所以呢?你愿意嫁给我吗?”】

【“……”】

【“那看来只有你逃婚这一条路了。”】

【“……”】

【“大小姐!逃婚你也不愿意?!那我可就真的要娶你了啊!”】

 

“……”

凌蓝垂下眼眸,听着身后一声拖得长长的“新郎到——”

锣鼓,鞭炮,周遭随着这一声热烈地鼓起掌来,喜庆的声音却仿佛都离她远去了。身后一阵熟悉的感觉接近,她有些恍惚,仿佛能听到清楚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心坎里,每响一下就颤一下。

还是到了……

这一刻,还是来了。青川。

 

 

09

“一拜天地——”

凌蓝无神地俯下身去,行礼跪拜,外面的天色阴云密布,不是什么好天气。

婢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生怕这个魂不守舍的新娘子会出什么危险。

“二拜高堂——”

两人的父母均不在了。玉蟾宫还留着上任宫主的牌位,此刻放在供桌上,青龙门可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只得拜过了青川的佩剑。那是他父亲唯一的遗物,视剑如见人。

最前排空着五个位子,那是给其他五剑预留的……只是谁也没有来。

 

……

少侠你醒啦

你是谁啊……

我是玉蟾宫宫主,我的名字叫凌蓝,你现在就在玉蟾宫内

凌蓝,七剑之一冰魄剑的传人!

你伤势未好,你先躺下,千万别动……

我怎么会在这呢?

怎么,难道你忘了,我要灵鸽带信给你的呀……

……

 

常虹少侠……

凌蓝的眼前突然模糊了。

今生有缘遇见你,是我人生中最绚丽的过往。

江湖浩大,相遇何必常相伴,从今往后,愿你得一知己佳人相伴终生,愿天地间再无小人恶贼加害于你,愿我们爱着的浩荡世间,天朗水清,安宁祥和。

凌蓝贪心,却也别无所愿,惟愿所爱之人能与命中之妻,喜结良缘,幸福一生,相伴江湖……

“夫妻对拜——”

……白头到老。

 

凌蓝颤颤巍巍地躬下身去,闭上眼睛,一滴热泪滚出眼眶,重重地打在地上。

 

 

10

“阿蓝,你这一拜,我可就真的要娶你了。”

忽然,她的胳膊被面前之人扶住了。

 

 

11

凌蓝一愣,抬起头,却见顾青川亮晶晶的眉眼,还有那副洞察了什么的熟悉笑容。

他看着自己,微微一笑,伸出手抹去姑娘脸上的泪痕:“看看,看看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我强抢民女呢,我太冤了。”

“……青川……”

凌蓝愣怔地望着他。

她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新郎,顾青川也穿了一身大红色。长身玉立,交领深衣,若不是离得近而仔细看到了眉眼,都不敢认这个总是一袭青衣的少年。他还是那副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青光剑主放开了凌蓝,后退半步,拉开了对拜夫妻之间那过于贴近的距离。

全场鸦雀无声。

“青川……”凌蓝喃喃地念道,愣在原地,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

顾青川微微笑笑,歪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懒散地抱起胳膊,从上到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姑娘,无端给人一种傲慢无礼的狂妄之感。

“还记得吗,阿蓝。”他眯起眼睛,嘴角上挑,“就是在这个地方,十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你,我问了你一些问题,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

凌蓝一愣。

记忆突然间涌了上来,青衣澄衫,剑拔弩张,亮出的冰魄剑阵阵发寒,游刃有余的护法鼓掌而去,行至门口,他留下一句,十年后若有缘再见,不知答案是否相同。

“……”凌蓝愕然地望着他。

“十年过去了,凌宫主。”

“青川今日再问,你可愿意,为了维护这世间所谓正道,为了顺遂这权势而行可笑之事,不顾这些人落井下石,抛弃所爱,下嫁于我?”

顾青川抱着胳膊,眉眼含笑,眼神戏谑,一如当年。

 

——忽然,面前之人衣袂纷飞,凌蓝一怔,下意识地抬袖阻挡。堂中众人仿佛有所准备,顷刻间刀剑出鞘,撤步亮刀之声整齐划一,围成圆圈,将一对新人围在刀剑所指之下。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成亲,只不过是借机排除异己。

你为了世间正道,费尽心血,无私献身,不求回报,却得到得是忘恩负义明哲保身,舍你以求自身安稳。世间正道,呵,世间正道,所谓名门所指的世间正道,如果本身就是错的呢?

顾青川立在原地,手持一把冰魄剑,长身玉立,递与凌蓝,脸上是一贯的从容不迫。冰魄的剑身散发着阵阵寒气,小别的宝剑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剑势凌厉,蓄势待发。凌蓝看看自己的宝剑,又看看顾青川,这个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家伙,关键时刻,却比谁都可靠。

“……你从哪里拿到的……”我的剑早就交出去了……

“阿蓝,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的头发。你当时笑我说对我没兴趣。”顾青川自嘲地笑了笑,眉眼温和,“今天,我也给你一个回应罢。阿蓝,你是个好姑娘,善良,美丽,冰清玉洁,值得更好的人去呵护。青川不才,数年之前便心有所属,而今虽香消玉殒,心里的位置却也没能空将出来。常虹少侠比我强过百倍,在下对你也绝无非分之想。今日,以此冰魄剑赔罪,顾某不能娶你,谢了这婚宴,愿你与虹,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

凌蓝望着他的眼睛,眼底噙着泪花。

“那你……怎么办……?”

顾青川淡淡一笑,又是一贯打趣的语气:“这你放心,我顾某别的能耐没有,逃命的本事一绝。”

“……”

凌蓝沉默片刻,抹去眼泪,破涕为笑

 

兜兜转转十几年,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该死的魔教护法,就算十年已过又怎样,有些东西变了,是因为成熟了,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因为是初心啊。

 

“好——那本宫主可就走了!”凌蓝拔剑出鞘,反手一个剑花打开最近的那炳刀,一跃而起,意气风发,“顾青川!本宫主命令你,不许恋战,速战速决,随我直赴剑侠驿,本宫主要去找长虹剑主提亲!”

顾青川哈哈一笑,一个闪身,不多时已然青光出鞘,贡台上的青光剑一直在等待主人放下心结,直面故人,好生过活,仗剑天涯。

 

“好啊,宫主先请,我这陪嫁的丫鬟随后就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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